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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七月半

2024-08-26 09:5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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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在我们江山农村老家,大人小孩只管叫七月半。“小儿竞把青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清代诗人庞垲的《长安杂兴效竹枝体》描绘的正是中元夜。

据记载,中元节由来已久,历史悠久。中元节俗称鬼节、七月半、施孤、地官节或斋孤,为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与上元节、下元节合称三元。是流行于汉字文化圈诸国、以及海外华人地区的传统文化节日。民间有祀亡魂、放河灯、焚纸锭的习俗,与除夕、清明节、重阳节三节是中国传统的祭祖大节。

汉代时,中元节是初秋庆贺丰收酬谢大地的节日。有若干农作物成熟了,民间按例要祀祖,用新米等祭供,向祖先报告秋成。道教认为,中元节为地官诞辰,祈求地官赦罪之日,阴曹地府将放出全部鬼魂,已故祖先可回家团圆,因此叫鬼节,佛教中称为盂兰盆节。民间普遍进行祭祀鬼魂、祭祖先、荐时食等活动。历经世事变迁,中元节祭祖先、荐时食的主题延续至今始终没变。2010年5月,文化部将香港特区申报的“中元节”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至此成为不被迷信阴影笼罩的民间传统文化节日。

我从小就觉得七月半是一个奇怪的节日,隐隐约约听大人讲与鬼有关的故事。儿时曾听爷爷奶奶对我们说,七月半这天,你们是不能出门的,太公太婆等祖宗们要回来看大家的。那时,人小不懂老人说话的含义,听得将信将疑。信的是,老人不会骗人,特别是爷爷奶奶是威严的象征,肯定是对的。但疑的是,这人都早已过世了,还能回来吗?听得有些神乎其神,不禁毛骨悚然起来。不过,怕归怕,疑归疑,小时候我还真的很盼过七月半呢。

小孩盼过七月半,无非盼得就是一个“吃”字。记得那时平常连米饭都吃不饱,经常靠蕃薯玉米等杂粮来补充,就别奢望有零食或好吃的了。而到过节,情况就会有所改变。那时生活再拮据,过节还是要过像样的。尤其是七月半,有别于其他节日,仪式感和神圣感要强一些。必须准备几样拜太公的食品作祭品,大人很看重。父母会想尽办法,变着法子给我们准备着七月半货。

七月半有哪些好吃的呢?最有特色的是紫苏蛤蟆和“马”这两样了。那时每家每户都要做。时节尚未到,奶奶和母亲早就掰着指头算好时间提前做准备。原料是麦粉混合糯米粉,最早还是薯粉。米粉要早点到机米厂磨好,先用温水冲泡,揉捏,揉成面团然后用擀面圆棒反复滚动,形成片状,再用铁片印马模具,一匹一匹套印(切)成很形象的“马”,剩下的边角,则做成三角爿形状,尔后放在竹匾上晒干,存放在密封的袋子或铁箱里。紫苏是自己种的,是做紫苏饸馍的必备原料。等到七月半那天,才将那一匹匹“马”和三角爿放在锅里用细沙翻炒。那时缺油,只能借助细沙子。不过用沙炒的“马”和三角爿颜色焦黄,香脆可口。有的三角爿上还炒出了鼓鼓的圆泡,好看又好吃。那天,我们的心情很兴奋,最有吸引力是厨房了。午饭后不久,我就早早地守在厨房灶头旁,等待奶奶和母亲动手炒“马”和三角爿。这是七月半的主角食品。看到锅里翻滚着的食品,口水已经在喉咙里吞咽了好几次。

刚从锅里捞上来的“马”和三角爿,父母不让我们急着吃,而是要我们等等再吃。一是因为烫嘴上火,二是拜太公要用,要让太公“先吃”。我只能伺机等三角爿凉了才偷吃几块。炒完这些食物,开始煎紫苏蛤蟆。后来生活条件好转了,母亲又增加了糯米饼和豆腐渣饼等品种。一个下午,锅里的“嗞嗞嗞”声响个不停,浓浓的香气充盈着厨房的每个角落,塞满了我们的鼻孔,钻进了我们的味蕾,更飘到了屋外。好香啊!

刹那间,盘子里就装满了糯米馃、紫苏饸馍和豆腐渣饼,不同的形状,同样的油光发亮,香气扑鼻。等过了一段时辰,大家连忙用手往盘里抓,那个味道真是好极。我独爱吃紫苏“蛤蟆”,喜欢紫苏那股特有的清香浓香。因为喜欢,也就留意大人怎么做的了。奶奶先将面粉调好,接着用洗净的紫苏叶子放到调糊的面粉盆里,轻轻地翻几个身,叶子上沾满了面粉糊,然后用筷子夹入锅里用油炸,不需多久就煎熟,最后用勺子捞上来放在预先准备好的大盘里,这样,带着浓浓紫苏香味的紫苏“蛤蟆”很快就煎好了。

紫苏“蛤蟆”要分两次油煎。第一次不能煎的太久,有点微黄就可捞上来,再过10多分钟下锅复煎一会,颜色就变油黄了,等凉后就会又香又脆。这一个个煎熟的紫苏饼,形状就像是紫苏叶子,不过是“发胖”而已。当然,七月半吃东西是有规矩的,不能乱吃。先要拜过太公太婆,然后才能动手,否则是要挨骂的。拜太公的程序仪式当然是有讲究的。有的大户人家或祖上识字的,多半藏有太公画,到了七月半这天,上王头壁板上必须悬挂太公画。我依稀记得好像爷爷和父亲曾经挂过一张长条型的画,画上画着一层一层的人头像,估计从大到小从上到下这么排列下来的吧。大人小心翼翼地将太公画挂好后,还要仔细端祥,上下是否对端正,才能在画前的桌子上摆好一些供品,作为拜太公的祭品。

记忆最深的是,这些供品是必需不能少的:一碟“马”(放单数),一碟紫苏蛤蟆,一碟糯米馃,一碟青枣。然后,净手点上香火,一一拜过。说到供品里的“马”,摆放也是有考究的,上午的“马”头一定要向内摆放,不能摆错方向,意为太公是骑马回家的;下午的“马”头要向外摆放,意为晚上太公要骑马回去的。所以晚饭后,一家人还要烧香纸,为太公送行。当时我最想吃的就是“马”。拜太公时,我的眼睛紧盯着这些“马”,盼望时间快点过,只要晚上送走了太公太婆,就可以吃到“马”了。长大后我才弄明白,吃“马”,不仅是江山人过七月半的传统习俗,也是七月半的一个重要标志。或许也是一种非物质文化吧。

从我记事起,老家拜太公的这种仪式至今未变过。家家户户都会郑重其事地做食品拜太公,那些香味让小孩快活不已。只是现在很少有人挂太公画了,不知是过去当作迷信被“破”的原因,还是无人保管遗失的原因。我家也同样,自从搬出老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古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父亲制作的红纸牌,牌上经人指点用毛笔竖写了一行“毛门堂上下派远近宗亲牌位”,简单的符号,心中的原件,仿佛祖上就在眼前,子孙后代即可顶礼膜拜了。

夜晚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忙着烧香火送太公。大人小孩从门口两旁跑,一边点纸烧香,一边插蜡烛。还有一项活动是“舞茄灯”,就是将茄子切好,插上蜡烛,小孩们手拿带火的茄子,手舞足蹈,流光溢彩,欢笑不断。送太公时,是虔诚严肃的。送完之后,气氛就宽松活跃了,到了“舞茄灯”环节,便开始嘻哈大笑起来。这是过七月半的最后一个节目。那时我常想,一年要是能过两次七月半该有多好啊。

如果说小孩盼的是吃和玩,那么大人过七月半盼的则是雨了。久旱高温,三伏酷暑,那山垅田里早已干涸已久,稻田晒白开裂,干旱严重的地方,稻谷都要被晒死。那时根本没有水利设施,全靠老天帮忙,灌的是天然的山坑水水。俗话说,“大旱不过七月半”。就是说过了七月半,旱情就会解除了,水稻就有救了。印象中,爷爷奶奶和父亲,七月半那天,都是脸带笑容,如有喜事似的,抬头望天,口中念念有词不断重复着:大旱不过七月半,天要下雨了,天要下雨了。这下可好了,田地里的农作物终于有救了。

那时经常看到大人们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的在埋怨老天爷,哪些山垅田的稻谷,哪些山地里的蕃薯都快晒死了。秋后的水源枯竭的较快,连门前小溪里的饮用水都小的很,挑一担水都很困难。父亲为了抗旱,经常从大老远挑水浇房前屋后的蔬菜,累的汗流浃背。下雨确实迫在眉睫!大旱不过七月半,果真如此,节气很准。大多年份是在七月半左右,老天终将普降大雨,浇灌大地的。今年在七月半前几天,就陆续下过几场绵绵秋雨,真是凉了秋日,淋了作物。

久居县城多年,七月半的习俗没有丢。年年岁岁七月半,祭祖风俗永不变。这是一个寄托对故人怀念的日子,一个祖祖辈辈传承至今的孝敬祖先的节日。不论时代如何变迁,也不论方式如何变化,只要拥有一份怀念之心,这样的习俗就会亘古不变!又是一年七月半,糕饼店家早就摆出一袋袋包装整齐的“马”,渲染着七月半的氛围,吸引市民前来购买。昨天,我也饶有兴趣地去买来一袋,准备带回老家给父母拜太公用。年迈的父母现在还是没有忽视这个节日,依然要准备各种祭品。“马”是必备的,其次是紫苏蛤蟆、紫苏饼、糯米饼等食品,还有青枣、苹果和葡萄等水果。这样的仪式感显得更有时代感了。自己也是上年纪的人,对于七月半拜太公这一仪式,我是根深蒂固的,能够回家过节,一般不会错过。实在有冲突,我也会在城里大厅的屏风前摆放几碟包括“马”在内的祭品,以示自己没有忘记太公太婆等祖先。

如今的七月半,已不再有鬼节的色彩,演变而成的是一个民间孝亲节,祭祖礼仪节。随着社会文明的不断进步,这种仪式感应该扎根于人们的灵魂深处。新时代新生活,每逢佳节,习以为常,人们不会因为哪个节日而兴奋。七月半的色彩或许已黯淡,更不会有小孩盼过七月半的情景了。可我依然会怀念儿时过七月半的那一幕,那是我儿时难忘的记忆和期盼!

来源: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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