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一场盛宴和迁徙,多少人把乡愁和思念系给那张小小的车票,以及沿路自驾的辛苦,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回到家乡,只为那份亲情。一月二十四日凌晨,我从深圳市开车奔回湖北老家,上路三个多小时,开始堵车。虽然没有堵死,每小时四五十迈速度,行驶了五个多小时,走得十分烦心,好在归心似箭的愉悦心情,有着良好的思想准备,否则堵车让人精神崩溃。 一路向北,车出广州,沿京珠高速行驶几小时还顺畅,途经韶关段,遇上车祸却为堵死,只好熄火等候。 家人埋怨说:“年年回家这样堵。”我说:“年年堵车年年回。中国铁路运营里程七点六万公里,全国十三亿人口,人均不到五点九厘米,比一根香烟还短。网络上西方媒体怪异描述:在北半球广袤土地上,严冬即将结束的时候,大概有七千万吨的质量在四十天内于地球表面由南向北往返移动约一千五百公里。这样的生物界的奇迹每年都周而复始地出现一次,以中国阴历的除夕为界限,之后将有一次反方向的迁徙。” 是啊,“春运”,每年超过一亿多人次。牵动中国每个家庭,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集体迁徙。英国广播公司对中国“春运”用了一句非常感性的话描述:这是一条充满爱与希望的迁徙之路。 回想去年春节在此地,一等三四个小时,纹丝不动,有人下车打起了羽毛球,下棋,还有的打开手机音乐,跳起了舞……车行郴洲路段,一堵两三个小时,还算运气好。前年春节开车于此,一堵五六个小时,漆黑之夜竟然堵了近百公里。 山高路远,却挡不住人们回家的脚步。夜,一片漆黑,田野静谧,没多久,大家也不埋怨了,静心休息。在静候中,我联想到柯罗的《摩特芳丹的回忆》,乡愁是那空蒙的晨雾,是一泓宁静的湖水,是母女三人采摘着树叶。在叶赛宁的诗里,乡愁是那声狗吠,是诗人倒拖树枝在街头的行走。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诗人的浊酒已经浇过了唐朝的块垒,今人余光中又隔着海峡对着大陆的江南吟出了:“乡愁是那一张窄窄的船票,是母亲那方小小的坟墓……” 希腊史诗《奥德赛》叙述了伟大的回家旅程,但自荷马以后,西方人漂泊得更远了。英国作家切斯特顿以为英诗里最美的一行是“遥远的山那边”,而像格雷朋斯、丁尼生也写过类似的句子。一直到当代小说里,海明威笔下的老人在思索究竟是什么打败了他时,大声自答:“没有,是我自己走得太远了。”然而走远了,西方人也不一定像中国人会感到“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家园孝道牵住中国人,照理难以背井离乡。可是人们终于还是一脚迈出了家园。 冥冥思绪中慢慢地睡去,梦中回到家中。享受天伦之乐时,前方灯亮车走,迅速启动小车,向前方开去。沿途停停走走,一千一百多公里,行驶了二十多个小时才到达家乡。 进入县城时,已经是万家灯火,昔日的县城变化让人感慨万千,高楼林立,火树银花,竟然找不着北。我心仍不服气,虽然离家二十多年,毕竟在这长大,家乡的一草一木如数家珍,哪有不熟悉之理,可是事实上走了几条路后,却是南辕北辙,只好用导航。 进城行驶一段,没想到还是停停走走,街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看来往车辆,北京、上海、重庆、西安、广州、深圳、珠海、东莞等车,缓缓行驶在县城的街道上,而且还堵车。心里不由得感慨,一路辛苦,一片堵车声,到了家门口,竟然还在堵…… 是啊,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为世界第二经济体。 看来从某种角度上,堵车并非坏事,说明小车已走进了千家万户,拉动了社会消费,推动了经济发展。这样想来,堵车的怨气消失贻尽……毕竟安全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亲人们欣喜地迎接一个千里之遥的游子归来,欢度传统佳节,共享天伦之乐。电视机飘出动人的乐曲,令人荡气回肠:“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做主站起来,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新时代……”
此文2018年2月6日发表《中国文化报》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