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蛙声

雨后的蛙声，是一台美妙绝伦的交响乐。世上少有，人间仅有。

连续几天的雨，似乎催熟着一个季节。是江南梅雨来了吗？屈指一算，尚有一段时间的距离。只是好雨知时节，翻翻老祖宗留下来的“皇历”，原来是“谷雨”这个节气来了。“雨生百谷”，夏天将至。这样，千娇百媚的春天，便要开始走向末途，只能艳装收场了。

谷雨到了，雨水开始丰沛起来，淅淅沥沥，有时会下过几天连续不断。这样，乡间里大沟小塘的水都会涨满，田野上绿色的植物便会不断地拔节、一个劲地疯长。而这时雨后的蛙声，也会“涨满”起来。“涨满”起来的蛙声，成了自然界的“主旋律”，那种动人的音响效果，堪称是人间一绝，绝对的精彩、美妙，甚至用“绝伦”来形容也不过分。尤其是夜晚，听着这由远及近、从田间地头“滚过来”的蛙声，心底里会由衷地升腾起一种陶醉灵魂、恬然自信的暖流。而且这种暖流，会在不知不觉中漫过记忆与想象的心田，涌动起无法控制而“灭顶”的情愫，你不得不拜倒在蛙声一片中去与自然融和。那时的蛙声，是一阵高过一阵的，不像初春之时单调而凌乱，而是呈缓慢的“指挥级”爬升状，然后又缓缓地跌落，如此优雅起伏不断。如果最高音量按分贝计量，足在八十分贝以上。如此高音但不刺耳，更不会让人浮躁，听之不仅亲切，更令人有返璞归真的感觉。如果按五行音律来评判，绝对是“羽”的音阶，或者是“变宫”的组合。这种兼具重音与轻音的蛙声，让人享受的是一种声浪的飞扬，排山倒海，气势恢宏。虽然偶尔，也会出现瞬间的静默，许是哪只蛙儿不着调，或过于用劲发音而导致“咕咚”一声身子失重“板”进了池塘，声浪才会戛然而止。而恰恰是因为有了这种“捣蛋”的间歇，才奇妙地有了蛙声灵动、有声与无声的转换。此时，如你用心去倾听，你一定会觉得这倒真的曼妙无比。因为，即使是天才的指挥家，也决不会有如此高超的指挥技法，去实现如此“魔化”的演唱转换，可雨后的蛙们做到了。稍息之后，又会有一两声低沉的蛙声再次响起，似乎是又一台合唱之前的领唱，也似乎是音律的过门。就如男、女组合的二重唱，男声起，雄浑厚重，感觉空气在抖动。而随着一阵清风拂过塘面，你可以预料到下一秒将会有另一组音的“隆起”。果然，女声陡然清脆悠扬的响起，使合唱的层次感更加分明，好像存在一种音质的扶摇直上。此时，静如镜面的池塘，定会弥散开一种“蒙娜丽莎”般微笑的涟漪，并随着蛙声的抑扬起伏而有弛有张。恰到妙处的是，此时会有鱼儿跃出水面，似乎在伴着音乐起舞。其实，这只是鱼儿跃出水面在抢食被雨水淋湿后蛛网上挣扎的小飞蛾。紧接着是鱼儿“自由落体”，会发出“哐咚、哐咚”的声响接连不断，蛙声又是一阵秒杀的静谧。接下来，只剩下了一种余音未了的、低缓的声波，在绕着池塘缠绵着空气的回荡。

当雨再次下起，蛙们则迅速端坐着躲在蒲叶下假眠，或做一个观赏雨的交谊舞蹈的观众，鼓动着下颚的气囊，平心静气地聆听与品味雨的交响。我不知雨打池塘泛起的晶莹的水泡与如花儿般绽放吐蕾的涟漪，是否可以激起蛙儿们歌唱的灵感，从而创作好下一轮的“生命乐章”，但至少我把这种景象看着是了“梵高”笔下奥妙无穷的抽象画。不用说一个圆与另一个圆，与无数个圆精准的连环以及那种排列有致的几何阵势，只能用天作之美来形容。更为壮观的是，整个池塘的冒泡此起彼伏，就如一个宏大的音键台，被一双无形的手跳跃般的弹奏，音键此起彼伏。此情此景，根本无法不能不令人不去想象这是一个指尖舞的神奇，更何况伴生的是被夜烘托得无声胜有声的哪种氤氲，那种浪漫，充满令人遐想的诡秘与乖戾。

雨后，夜空有了星星的露脸。被洗尽后的天幕，星星显得特别的“娇媚”，就连那眨巴眨巴的频闪，都分外有一种“效颦”风骚。在如此万籁俱静的星空下，鱼儿开始变得异常活跃与不安分，时不时浮上水面，追逐尚未消尽的水泡与涟漪，牵浪畅游。听养鱼人讲，这是因下雨水里增氧了，鱼儿们如吃了兴奋剂般地来一次“集体骚动”。我不知鱼是否存在有理性思维，如有，或许这是在做一次感恩的汇报演出。因为，雨后的鱼获得了一次身体的膨胀，体能猛增。

鱼开始活跃，岸上的蛙们也不甘寂寞。在悄无声息下来一次整齐划一的、集体的入水芭蕾表演。修长的双腿一蹬，身体腾空而起，用一个优雅的弧线入水，水面纹丝不见水花的溅起。稍顷，在水中又来一次集体的闪亮露头，眨巴着骨碌碌的凸眼旋转献媚，尔后，是一次标准的“蛙泳”直杀对岸，并在一跃上岸后随即后转面向池塘引吭高歌。此情此景，足可以感动人全身的细胞，并且这种壮美，绝不会亚于灵长类最高智商人类的表演。此时此刻，你会觉得这是上苍恩赐的一种特别清爽舒畅的放歌。细听，泅水后的蛙的吟唱，在音与音的转换，在高音与低音的错落上，乃至在音与音节拍的配合上，定可媲美“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唱水准。于是乎，一场精美超级的交响乐，就如此在“鸦雀无声”的天穹之下拉开了帷幕。

谷雨时节的夜晚，仍然乍暖还寒。雨后的夜色里，飘拂的是夏之将至与春之将去、一种透明与朦胧参半的“黯淡”。鱼时不时戏游于水面，露半截胖头，从椭圆的口中不紧不慢地吐着水花。而蛙们则凝神聚力，一门心思地欢歌，倾诉对季节的眷恋，对春天的仰慕，对生命中雌、雄激素膨胀的讴歌。也许，一个物种繁衍的方式，总是会用歌声来助力孕育与分娩。至少，蛙们如此。

由此，雨后的蛙声，也就不仅是一种大自然天籁之音的馈赠，而更是一种生命无私奉献的馈赠。我想，面对蛙声，我们再过多的沉溺于用什么物象来验证人生的壮美和艺术的弘广，那就是多此一举了。我们应倍加珍惜与敬重，用心去赞美温厚到了极致的蛙们，这种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热爱生命，在不露凌厉惊骇之色之时，平凡而精致地圆满梦想。记住雨后的蛙声，会滋润你漫漫老去的心魄，也许还会变成一帙风干的“史料”，让你多年后在某个黄南街间柴

昏的夕阳下，长温你心，令记忆与酒杯碰撞出火花，伴你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