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看犁耧｜安徽省 刘晓东

回看犁耧

我回看故乡老屋的宅院

墙角处堆放犁耧的散件

一幕幕旧日播种的场景

又一次在我的脑海里闪现

铁犁在耕作，埋头攀爬

弓着腰，追逐眼前的直线

木耧在播种，摇头晃脑

挺着胸，傲视脚下的平面

为争夺本属大地的泥土

犁断了同命相连的根腱

为挤占本属蓝天的光照

刮落了旁侧伸出的叶片

界点上，一丛丛蔷薇花

盛开着乡野间带刺的妖艳

田垄上，一道道土墒沟

埋伏着禾苗们对峙的凹陷

在有形而分界的土地上

弥留着无形而涣散的碎片

在广袤而零乱的原野上

隐藏着古老而狭隘的私念

当乡邻为寸土不停地争执

柔风里泛起传粉的热恋

孕化出饱满而丰盈的金秋

覆盖着被雨露润平的沟堑

我沿着田垄，细心寻找

似乎找不到迷失的底线

我从记忆中，原路返回

回程的光景，灯火飞炫

立交桥上，滚动式疾驰

拉长了直犁直耙的短见

红绿灯下，规范化停驶

羞红了吆牛喝马的脸面

我再次回看有形的犁耧

无形中，潜移着质的思辨

那沿袭千年的原始耕作

播种出白云间飞天的画卷

短短数十载，春华秋实

收获着传说中追梦的夙愿

今夜，我又要远行

子时刚过，我又要离开家乡

沿着村口的小路，奔向远方

阡陌上，曾走过乞碗丐棍

驿道上，曾驰去铠甲箭囊

如今，我乘驾的是豪华轿车

高速路，飞翔着羽衣霓裳

此去天涯，跻身于夜空

闹市里，寻找遥远的星芒

我要为故乡的田野采集白云

给留守的天空蒙一层安详

也许，儿女们在熟睡中追撵

哭碎我离别时脆弱的心房

我却用尾气管滴洒的眼泪

甩下童梦里旷野孤烟的苍凉

再见了孩子，咱们视屏相会

发一轮在海角悬挂的月亮

那是工友们在车间里劳作

蜷缩着梳理明天的日光

视屏里，我看见家中的堂前

一群蜘蛛，在地图上结网

象一座等待捕捉的陷阱

潜伏着掠食者带来的恐慌

我越发担心孩子们的未来

消沉中如何激发身心的昂扬

身后，那日渐凋敝的乡村

能否和城市拥有同一颗太阳

回首聆听，那宁静的院落

天真的童年里，鼾声正香

那鼾声，跟随我飘向天际

肩头上缺失亲情环抱的臂膀

尽管手机里传递七彩画面

千里之外，隔空最贴心的设防

心路上每一个无奈的结点

时刻拉紧父母们牵挂的愁肠

啊！今夜，我又要远行

泪水，打湿我忧郁的面庞

都市里，灯海无岸

儿时的夜空，星光璀璨

为早年的童贞蒙一层浪漫

于是，我放飞远行的风筝

向天际延续着飘忽的丝线

从此，我成了第一代打工者

拨开了布谷鸟飞天的雾幔

追随着风筝，我寻找大海

寻找和星空一样迷人的灿烂

有一天，我登上高高的灯塔

心中的花朵，在云端里放电

霓虹闪烁，辉映万家灯火

车灯穿梭，亦如流星飞炫

隧道里，那呼啸的轻轨

划破地层下天然的幽暗

十字街口，红绿灯时明时灭

理顺着我那想象力的紊乱

高速路旁，柔光灯蜿蜒而去

拓宽了我那星光梦的浩瀚

尝试着，我走近大海深处

灯的漩涡，在车流中打转

浪花里，我感到耳目眩晕

光怪陆离，令人心惊胆颤

田野上，我那儿时的夜空

并没有读懂蓝天的画卷

光波里，它那虚高的泡影

掩映着水雾里彩虹的中断

有人，在别墅里倚山望海

我却买不起那远眺的凭栏

沮丧中，我只好收回风筝

收回我向往星空的梦幻

身架，被折腾得精疲力尽

思绪，在村口越理越乱

老宅上，那近乎荒芜的院落

纠结着我这乡愁的离散

夜晚，我再一次仰望星空

灯海里，似觉得回头无岸

也许，角落里有一座小岛

仍在挽留，我对灯海的眷恋

召唤着，原野上的布谷鸟

重返大海，化作护航的海燕

回眸都市，我的第二故乡

能否成为我飞向星空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