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现早已退休在家。父亲年轻时的那个年代,国家经济落后,师资力量不足,当老师工资低。记得他总是用一辆使用了多年的破旧的自行车载着我送我上学,而他也是赶着去上班。蜿蜒的田野小路,记录了我父亲年轻的身影与我稚嫩的脸庞。
我在父亲所教的班上念过几年小学,他除了上班教书,还要忙家里的不少农活,晚上在家他也会辅导我的作业。无论是教室里讲台上站着的他,田园里弯着腰干农活的他,还是在家里坐着辅导我作业的他,说实话,他的形象总是显得那么朴实而普通。虽然如此,但学生们敬他,他也很爱他的学生们。
是的,他热爱他的学生,也热爱他的事业。
他把学生当成了田园里的禾苗来细心地呵护,用心地培育,当然我在他的田园里也是一株禾苗。他的汗水打湿了脚下的土地,他期待着禾苗能茁壮成长,结出硕果。
记忆之中,没有听见父亲有过埋怨,他就像一头忠实的黄牛默默劳作,无怨无悔。当他看见和他一样的民师有的早已转行转业了,他依然默默劳作,无怨无悔。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为了缓解农村师资力量不足的问题,国家实行中等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农村中小学任教的政策。时间很快到了我中考的时候,父母亲要求我填报中师志愿,希望我三年后毕业回乡当老师。说实在话,当时年少的我对此不是很理解,因为我的理想是念高中上大学,以后可以奔向大城市。
母亲说,先把饭碗考到手,教师的职业稳定;父亲说,教书好,桃李满天下。
不知是因为父亲从小教我背的诸如“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影响了我,还是因为他们所说的一些话确实触动到了我,总而言之,我最终很是欣悦地答应了报考中师专业。
“一支粉笔写春秋,两袖清风铸师魂。”四季轮替,时光飞逝,现如今我已中师毕业在学校教书多年。刚毕业分配在农村工作的那几年,见到有些师范同学转业奔向了大城市,说实话,那时心里也有过离开三尺讲台的想法。想着大城市,高楼大厦,霓虹闪烁,有着更多的繁华与更大的舞台。
但当我每每站在三尺讲台上,面对台下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时,我总觉得我的生命之花,唯有立于此才有最为光彩的绽放。是的,经过三年的中师培养,又经过几年的教学实践,我已爱上了这三尺讲台,正如父亲当年热爱他的讲台与耕作的那片田园。
“三尺讲台守初心,四季耕耘育桃李。”我想,我爱上了这三尺讲台,主要是因为我理解了这讲台的价值和意义的所在。人终究是精神性的动物,我想,方寸之间,也可以实现生命的辽阔;三尺讲台,亦可以演绎人生的精彩。
尽管很多的教师像我父亲般朴实而普通,但教师职业的本质属性是不普通,也是不平凡的。教师从事的职业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三尺讲台,何止三尺?这里传播文明,根植思想;这里普及文化,培育人才。古往今来的思想文明与精神文化在这里交汇、激荡,这里有着无限时空的绵延,这里有着国家未来的梦。
前些日子,我参加了师范同学毕业二十周年的同学聚会。发现有的同学已转行做了法官,有的已下海经了商,他们当初的意气风发,已被岁月磨砺得云淡风轻。他们突然说,“还是当老师好,生活既稳定,又可以桃李满天下。”
这话听来,怎么和我父母亲当年说的话如此相似?
“喜看桃李满天下,遍地英才兴华夏。”这是我的梦,是我父亲的梦,也是我们国人的中国梦。我想,有梦的人是幸福快乐的,个人的梦和国家的梦连在一起了,这样的幸福快乐感就会翻很多倍,也更有价值与意义。
当然,教师的职业更是离不开辛劳的。还记得多年前,我班上有位学生半夜生病,我和另外几位值日老师夜晚护送他去医院。黑漆漆的夜晚,我们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走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忙活了大半夜,第二天还得早起备课、教研、上课。教师不只是教书育人,还要时时关心学生身体心理,真正做好学生的引路人与守护者。
再多的辛劳也是值得的,因为,眼中有初心不改的光,脚下有坚实豪迈的力量,心中有不悔的教师梦。
我的父亲教了一辈子的书,种了一辈子的地,现已年迈步入老年。由于时代的变化,他骑行的自行车早已换作了电瓶车;他现在用电瓶车接送我念小学的孩子上下学。
上次餐桌上吃饭时,他突然对我的读小学的儿子说,“好好读书,争取长大了也当老师,以后当老师好,桃李满天下。”他孙子用清澈的眼睛望着他,之后他们脸上都露出了甜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