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

（1）

一条河流出南山，远远地从石门涧而下

它的水很清，清浅见沙，而沙净无泥

如果再远些，好像是从东晋流来。就这样流过了

一道河湾又一道河湾。也流过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

到了黄昏，风若有若无，躺在草洲上

是那水流，是那鸟鸣，有了飞翔的愿望

是天边的霞掉落于水，水明如镜，照见炊烟垂落

不经意明亮了鸡啼犬吠的回声。又一层层的

与风筝和夕阳翻下牛背的影子重叠

如果再晚些，总能遇上一轮红月亮

带上嬉水摸鱼的童趣回家

这些，都成为黄昏的记忆。都说

那河岸，田畴；草洲，沙滩

还有河堰，和永不干涸的龙潭

蓝相叠于青，青又相融于黄，黄时飘过稻香

浣纱的，来漂洗经年的风尘，同时被漂洗的还有星星

淘沙的，去触摸云朵，还能触摸到温馨的日子

我们，就这样看着它昼夜不舍地流淌。远远的

就这样在一个少年的梦境里

一直流进桃源

（2）

“知青”点的山坡上，可以看见河水绕过山脚湾＊

不幸中的有幸，“知青”的时光是这条河流佐证。一个人

既然出发了，就不回头，不轻谈结局

一般的，在谷雨，我们谈论雨水的丰歉

而霜降后，我们谈论归去来兮的意义

当说到无聊处，就用棒捶狠击一下河水

捣碎了一河的星光也不可惜。想吼了

就朝山谷呼喊，回声绵长，总能被一段河流听见

反正是孤独，反正是汗水和酒精浸泡的一段呓语，点亮油灯

后山都空了，只有鸟鸣、晨岚、松涛

反正腾空了心事，云里雾里就不必担心迷失了自己

难辩其中的真意。反正菊黄了的时候，如果累了，就到诗人的园圃浅吟低唱

如果可以，再煮一锅糯米饭，蒸一笼馒头打打牙祭

命运就是作这样安排。但命运不是逃避的托词

命运给出一个理由：手捧的这些稻粒，与诗

只要入泥，就能生长

（3）

它不在意河湾被改直了。改直了，也还是那样宁静

追忆。乡音难改。来赴一场花期

站上沙河桥。天空是透明的，接近南山的青峰

我们和它也是透明的，带有菊的馨香。淡淡的

它在时间里的规划蓝图，在时代的潮头上

让出了草洲，有的变成了良田

让出了沙滩，有的修建了广场

而我来试试溯水而行。遇见古樟作一次停顿

爱过菊后再作一次停顿。逝者如斯，也钟情如斯

仿佛是画。它的清澈，它两岸的楼台亭阁，和一群站成风景的白鹭

又仿佛是梦。这片星空，多了火树银花，多了十万人家的灯火

相比于以前，我更确信

自然的更顺乎自然，发展的更好的发展

在望庐亭，想再听听桃花源的故事

就在这天，这个声音一直都在：

它携沙西去。你们聚沙成塔，点沙成金

啊，它是要以一河的清澈，再现沙河的多彩

＊：山脚湾，河岸边的一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