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
每次站在祖屋的
石子路上,心都会纠一纠
仿佛看到了老者
骷髅的背影,在祖屋内缓慢移动
移动的还有那盏
昏暗的油灯,似乎在咳嗽
小路通往祖屋的正门
生锈的铁环,宣告飞升之后
子孙后代可以随意进出
随意进出,意味着无人问津
窗外的青苔可以做证
百年孤寂,才换来青苔缭绕
但也有像我这样的耳孙(九世孙)
会站在小路上,仰望祖屋
凝重地望着,痛……
此刻,我的外表跟祖屋一样平静
轻微的痛,却延伸到九世前
我从不敢踏进祖屋,不是怕祖宗的魂
是怕面对百年的冰冷,更怕那深藏的,悠远寂静
怕自己,终将在祖屋内
与老者一起移动油灯
生生世世,不愿轮回!
麦田
无数的小路,从麦田的腹部延伸出来
麦田的喉管里又延伸出一些更小的,
只适合农人赤脚走的田埂,
他们就像,纹路清晰的乳腺。
小路或田埂边上清清的水,
无声地流淌,那是麦田母亲输送的乳液
麦田就在这些小路上一排排行走
凤一吹就欢唱。
春天的麦田是羞涩的少女
拉着小手,你挤我我挤你
一直赶集到天边跟云朵约会
满怀绿色的希望和甜蜜
待到夏天,被星星亲了一口
就醉了
懒懒散散的麦垛左一堆,右一堆,
被风紧紧地锁住时间和光
秋风抖了一抖,
麦田就深埋进烟火里,
让人想起秦时明月汉时关,狼烟遍地
一滴露珠,在冬晨
冰封了麦田幽深的乳腺,
小心翼翼地深藏,仿佛蓄势待发的战神,
随时,携天地共进退。
这时候,我看见父亲的灵魂
与麦田的阳光融合在一起
与我惺惺相惜!
与父亲一起收割稻谷
收获的季节到了
农民们忙碌起来了
一脚踩下去,嘟,嘟,嘟
提起脚,哒,哒 哒
一下一上,嘟哒嘟哒
要是放进稻谷,打谷机就发出
戚戚戚——嘟——戚戚戚的声音
这欢快的稻谷与打谷机的合奏声
让整片田野亮了起来
升腾了起来
我像一只飞翔的燕子
在田野上奔跑着,忙碌着
我把稻谷一捆一捆,递给父亲
父亲熟练地放进打谷机里,让它们轻快地剥离
我们一遍一遍,重复着这种默契
笑着,说着,忙碌着……
这深秋的幸福啊……
当沾着幸福的疲倦来临时
晚霞会在天边铺开一张画卷
它的每一笔墨汁,都带着金灿灿的谷香
我在霞光中,看着那些离开母体的稻谷
看着安详地躺在地上的稻草
真想啊,把自己也分成两份
一份留在田野里燃烧成肥料
一份走进别人饥渴的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