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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是行人》——小人物的生死悲欢

2024-09-09 18:4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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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周芳凭借《重症监护室》和《在精神病院》两部“非虚构”作品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其创作已经彰显出鲜明的个性。她以在场的方式,通过真实地还原疾病生存体验来表现个体的生命状态,并反映当下社会的现实问题。周芳新作《我亦是行人》由九个小人物的故事构成,作家从九个主角的疾病或生死一刻回溯一生,回望边缘人的真情。同样书写疾病、衰老和死亡,但相比之前的作品,《我亦是行人》超越了“非虚构”作品中常有的见证、参与和记录的手法,把“自我”从叙事中剥离开来,进行主观克制,让人物主导故事,进一步印证了“每个人的人生都由他们自己书写”的生命力量。《我亦是行人》在内容上少了对疾病触目惊心的书写、对凡人俗事凌厉直露的刻画,多了些平和和洒脱。贯穿那些始料未及的意外和晴天霹雳的病痛之中的,是周芳轻松、温暖,甚至戏谑、淡然的笔调,以及平静舒缓的叙事节奏。周芳以健康、成熟的心态,平静、释然的语调写小人物的生死悲欢,以还原生活的真实、人性的原貌。

一、疾病:于极端处境审视边缘人生

生存困境能否破解?命运走向何时了然?当疾病逼近时,破碎的不仅是身体还有灵魂。人生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在疾病的催化下骤然现形。周芳的前两部深受好评的“非虚构”作品已经表现出对疾病的深切观照,在这两部作品中,有患重症肌无力的王佳璐,从面容姣好的当红美女变成连自主呼吸、吞咽都无法完成的一具躯体;有糖尿病晚期的老红军,在众多器官衰竭的情况下,宁愿回家等死也不愿在病床上排泄;有狂热地爱好卡夫卡的李鹏程,幻想“反恐任务”割下了父亲的头颅,是一个精神分裂者。新作《我亦是行人》延续了她对疾病这种命运隐痛的人文关怀,她以“不虚美不隐恶”的态度还原真实的疾病体验,从而让读者把目光回到身体和灵魂本身,并试图去梳理其中所显现的社会和伦理症结。

《我亦是行人》中塑造的小人物,平凡中也有骨气,命运的变故残忍地摧残他们原本的人生,在病痛之下他们沉默寡言,面对病痛带来的尴尬和窘迫,周芳记录了疾病困扰下的勇气与坚持。周芳在《我亦是行人》中的疾病书写,展现了小人物与病魔搏斗时坚守的尊严。

他们被称为“病人”,然而,在肉身与精神都深受疾病摧残的情况下,都坚守自己为“人”的自尊和志气。《林氏恩怨录》里的父亲和大嫂一家恩怨纠葛,几十年间,无数次偏执与误解,但在大嫂癌症晚期之时,父亲还是前去探望。这时“她又深吸口气,右手抓住椅靠旁的龙凤拐杖,使劲地撑住地面”。(周芳:我亦是行人[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23:20.后文同上,简述为第X页)大嫂的生命在绝症的折磨下无比虚弱,但她仍然要面子,不肯在斗了一辈子的小叔子面前失了气势。他们这样执着的对立,早已变成生命的执念,即使是在生命的终章,也要在对手面前活得漂亮。《热血战士王美丽》中的王美丽是个特殊的主人公,和其他八个故事主人公不同,她不是作为一个疾病和死亡的本体出现的,她曾有幸福小康的婚姻和家庭,现在却是一个植物人的家属。丈夫车祸昏迷后,她给自己取名为王美丽,给丈夫取名为高兴。在脑外科病房里,哭丧和忧愁终日笼罩,只有王美丽每日带着笑容,温柔细心地照顾丈夫,精心护肤和化妆等他醒来。王美丽是死气沉沉的医院里少见的亮色,用一团热火驱散阴霾,她的出现,颠覆了重症病人家属的形象。王美丽以超强的乐观和坚强,表达了她的态度:哪怕陷入命运的谷底,也要坚持着,不仅要生存还要生活。

周芳在《我亦是行人》中的疾病书写,以疾病生存体验透视无常人生。我们曾如此司空见惯于无病无痛的身体、庸常忙碌的生活,然而当疾病到来,微妙的平衡被骤然打破,疾病变成是一场检验爱和人性的考题,去观察疾病带给自己和旁人的影响。《林氏恩怨录》里一辈子精于算计的大嫂和自私自利的远程表哥不为亲人所喜,大嫂去世后,后人的哭泣也未必真心,只有被从小带大的孙女兰兰哭得肝肠寸断,一度晕厥。机关算尽的大嫂不会想到,正是因为年轻时太过挑剔精明,自己长辞于世后竟然都难得到一捧真诚的泪水。人生的兜转就是如此炎凉,幸福的家庭永远不是斤斤计较的,算计来的繁荣只不过是一场沤浮泡影。《父亲的管子》里,父亲曾是个心高气硬的乡村教师,后来变成体面的校长,衰老袭击身体后甚至不需要一纸诊断,只须看看:他不断拧大音量,他像吃饭一样吃药,他夜里上无数次厕所,他时不时地疼痛和叹息。父亲和所有中国式的老父亲一样,用强硬而深沉的方式爱着“我”,像训练鸿鹄一样训练“我”,在生命旅途的下半程,却变成一个蜷缩的老头,一具被药物连接的身体。还有村子里的得贵伯,做了十六年的老书记,却“败在了一泡尿里”(第161页)……这就是他们的人生,意气风发的年华落下帷幕,直到命运张开了血淋淋的爪牙。

《我亦是行人》里,无数主人公因疾病而苦痛,作家的叙事伦理和人文情怀,使某些疾病情节具有形而上的意义,可从中回顾跌宕无常的人生往事。书写疾病的作品自然带有厚重的悲剧色彩,疾病在周芳的笔下却成为探索存在的意义,是认识世界、生命、人性的媒介一个有效的切入点。他们与病魔搏斗却从不偃旗息鼓,坚持生而为人的尊严和骨气;病痛发生后,生命的无常愈显清晰,疾病成为观察人生、考验人性的窗口。周芳对于疾病的书写已经成为她的符号,这些有关疾病的情节,可以引发读者对生命和爱产生前所未有的理解和重视,促使我们在健康的前提下感受人生的可贵和幸运。

二、死亡:小人物的自我救赎和灵魂彼岸

死亡即生命的消亡,在中国文化语境里,人们对于死亡有着关乎彼岸的浓厚情结。因此,死亡书写成为观照心灵与精神的重要方式,也是人类审美的永恒主题。关于死亡的一切思考,都反映出我们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在经典文学之中,许多故事都与死亡有关。鲁迅的《阿Q正传》《祝福》《孔乙己》无一不是以死亡结束故事。在现代主义的领军人物卡夫卡的笔下,《判决》中投河的儿子,《审判》中主动就死的约瑟夫,还有《变形记》中那个最后在孤独、寂寞与自惭形秽中悄然死去的有着虫形体态的小职员格里高尔等等,共同组成了他笔下独有的“孤独的死者”人物群像。先锋作家也热衷于表现死亡,以死亡书写直逼生存的意义,并衍生出暴力、欲望、丑恶、恐惧、苦难、神秘等多层次意义。

从某种意义上说,死亡是文学中严肃的、有精神分量的主题。周芳的几部非虚构作品都体现了对这一文学母题的现代性继承。《重症监护室》全篇讲述重症监护室里的故事,写那些罹患重症的人们在生死之门的徘徊;《在精神病院》里也描写了不少有关凶杀、自戕的精神病患者,并深入他们的精神世界和住院生活;《我亦是行人》里九个故事都有死亡的身影,以一个个人物的离世讲述形形色色的人生。

《我亦是行人》通篇贯穿死亡的影子,表现了向死而生的洒脱与勇气。死亡有时是突如其来的意外,但是大多数时候,是漫长的末端旅程。周芳表达的心态是开放的、健康的,当死亡的倒计时开始,坦荡地向死而生,展现了一种乐观的生生不息(王占斌:文学伦理叙事研究[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20:142)。《从骨灰到钻石》中“我”和女儿毫不避讳地谈论这一中国人忌讳的死亡话题。谈起“我”的后事,女儿说:“妈,你不必埋掉,我把你的骨灰提炼成一颗钻石。”(第145页)死亡构成了生命完整的回环,逝去的人永远不会消失,无论何种方式,只要有了亲友的纪念,珍贵的记忆将与时空永存。这样浪漫而新奇的妙想是属于现代人的温情,死亡在谈笑风生中袪魅,失去了可怖的面具,“我”于是抱着洒脱和自然的心态不惧风雨、勇毅前行。

《我亦是行人》中还有主动去拍遗照的父亲,他在照相馆完全放松地开怀大笑;每年从不缺席扫墓和认祖的“我们一家”,是他们永葆怀念和敬重,用生生不息的生命延续家族的香火;罹患癌症的老人们,在生命的终章不再挣扎和搏斗,平静地等待死亡……生命不会因呼吸暂停而停止,而是作为生者的情感和精神寄托而不断延续,正如文中所说:“死亡,不过是人们回到泥土里,重新长出绿叶。”因此,死亡绝不是终结而是重生,以这样的观点看待死亡,中国人故而少了许多恐惧。这是属于周芳的大胆,全篇直面死亡,放肆地观看生命的深渊景象,以开放的心态、平静的语调,把它作为正常现象看待,作为文学情节来书写,作为生存本身来体验。

周芳笔下的主人公都是生活中的普通人,甚至是边缘人,他们的死亡通常不被世人关注,而她写下了小人物的悲壮美和崇高美,并从中凸显人性的美善和温暖。《舅舅名叫李中焕》中舅舅大限将至,始终不愿咽气,儿时随母亲改嫁到湖北的李中焕,当了一辈子的刘中焕,把自己的根留在了河南老家,等到他的李家孙子赶来送他最后一程,他“叫‘刘中焕’这名字,叫了七十年,等他叫回他原有的名字‘李中焕’,他就安安心心地死去了”。(第16页)舅舅把归祖认亲当成临终大事,是叶落归根的乡土热望,是对故人故土真挚的情感,是对血脉之根的孜孜以求。《林下村的数学老师》讲述了“我”的小学数学老师夏明圣,他在外是个耐心尽责的好老师,在家是个木讷老实的“妻管严”。在“我”的学生时代,夏老师对教书育人充满激情和热忱,尽心地教授学生,孕育出优秀的桃李。夏老师的离世让人心碎不已,仅因为返回学校修正改错的答案,结果意外地惨死于车轮下。文章的结尾形容他的死状时写道:“自行车撞了上去,夏老师口袋里的钢笔被甩到一边,几十滴红墨水溅在雪地上,滴滴鲜明。”(第66页)这几滴鲜红,是夏老师平凡一生里燃烧的热血,是他渺小却灿烂的人生。同样以老师形象出现的还有《一桩落水事件》中的汪公公,汪公公本名叫汪作成,因少言寡语、无趣木讷被取笑为“公公”。但在他老实呆板的外表下,也有属于他自己的活力与坚持。汪作成饱含深情地热爱文学,作为一名语文老师,他在课堂上绝不是“公公”,“他有血有肉,爱抑扬顿挫,爱落泪,爱微笑”(第81页);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他喜欢写随笔,找机会和“我”这个作家朋友交流。就是这样一个活在一己世界里的怪人,以悲剧性的神秘落水结束了一生。汪作成的离开带有悲壮的殉道色彩,可能死亡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真正进入属于他自己纯粹的世界里,获得解脱。

正如新作出版之际,周芳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亦是行人》中九个人物的取材标准是:“他们用心地活过,他们对生活有过热望,有过情义。他们或许终其一生庸常无为,沉默如草芥,用所谓的‘成功学’来界定他们,他们就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可是,他们也有着自己生命的故事,卑微中也有高贵,孤寒中也有热烈。”这些小人物的死亡也值得关注。

周芳在《我亦是行人》里大谈死亡,并不是对生命大张旗鼓地优游嬉戏,反而是对生命消逝的礼赞。她认识到死亡就是生存的形式,是生命不可逾越的可能性,于是关于死亡的言说,不再恐惧、避讳、含糊其词。这样的态度可以视作人类的一种健康的、成熟的心态(施津菊:中国当代文学的死亡叙事与审美[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81.)。死亡是一种自我的救赎和灵魂的彼岸,在《我亦是行人》里,周芳赞赏现代人向死而生的洒脱与勇气,赞美小人物的悲壮美和崇高美,并把死亡主题、悲剧主题以及命运主题交织在一起。

三、叙事新变:主观克制和舒缓节奏

作为非虚构作品,《重症监护室》和《在精神病院》在创作上的主观性话语比较强,常以“我”为主视角直接在场讲述疾病与死亡的大波大折,刻画人物的悲痛和挣扎。“其倡导的创作主体的在场性、事实的亲历性、结局的反思性等叙事特点,呼应了中国文学和传播阈值中个性化觉醒的现实需求,突破了不同文体的内在规定性和固化特征”(张林贺:非虚构写作:时代呼唤人性觉醒与群体意象表达[J].中州大学学报,2019(02):24.)。所以在场性、亲历性是非虚构写作显著的特点。在探索“非虚构”写作的创作特性上,我们可以从2010年《人民文学》设置“非虚构”栏目并发表的“启事”中找到要义:以“吾土吾民”的情怀,以“行动”和“在场”的姿态,深度表现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和层面,表现中国人在此时代丰富多样的经验(周芳:非虚构写作的经验、真实与叙事策略——关于《重症监护室》生死场写作的回望[J].武汉:写作,2019(03):24)。谭杉杉认为,非虚构写作“是用新的话语重新讲述中国故事,也是为失语者发声的一种手段”(谭杉杉:非虚构与中国故事讲述[N].湖北日报,2019-7-4(011))。作家的“在场”和“介入”意识是“非虚构”一大特点,以期用亲身经历的书写使文学回到生活与真实本身。

但在新作《我亦是行人》中,周芳大胆突破自我,摆脱了前期作品常用的见证、参与和记录的手法,回归Fiction的虚构本质,尽管作家依旧把疾病和死亡当成故事贯通的主题,但写法上更富有小说色彩。《我亦是行人》中,周芳将“自我”从叙事中剥离开来,还给人物自足生长的空间。行文基调上,把疾病痛苦死亡铺陈在日常的、恒态的生活中,抽离那些荒诞莫测的经历和惊心动魄的情节,更加追求举重若轻之感,甚至有些诙谐、调侃,以还原生活的真实、人性的原貌。

主观克制与人物主导,是周芳相较于前期“非虚构作品”在《我亦是行人》中的一个突出变化。《林氏恩怨录》开头部分,对于大妈举止、神态的描写非常传神,直接传达出主人公内心复杂的情感纠结。《夏梅梅的少女时代》中,主人公夏梅梅的人物形象非常鲜明,全篇虽以“我”这个旁观者和朋友的身份贯穿情节,但是作者让人物的个人经历与现实深度耦合,以夏梅梅人物对情节的完全主导,完整展现了她的一生。而像在《“色色王”传奇》里,“我”已经完全隐身退去了,几乎完全没有出现第一人称的叙述和主观态度的流露,只有故事的主人公“色色王”在演绎着自己的故事。在探索“非虚构”文学的局限性时,杨会认为:“大部分非虚构写作将视线停滞在事件的表面上,仅仅是罗列真实人物真实事件,缺少立体的表述、深刻的反思以及震撼人心的力量。”(杨会:《人民文学》与底层叙事潮流[J].当代文坛,2017(04):49.)和前两部“非虚构”作品不同的是,作者大胆突破“非虚构”的创作窠臼,新作《我亦是行人》的视角和描述范围不再紧紧黏合于疾病和死亡的特定时刻,而是在时间上、空间上跳脱出来,将视线投射死前命运,因而在写作方法上,作品借鉴吸收了小说的创作手法,以故事人物为主导去回溯病患的一生。减少了“我”的主观态度和评价,故而极大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我”好似在场,又好似不在。作者把文章的舞台全权交给主人公,但其实疾病和死亡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我皆是行人,皆是故事的主角。这种在“非虚构”写作上的“放手”,实是作家的巧思。

《我亦是行人》里体现的平静舒缓的叙事节奏也值得关注。这种平静舒缓首先体现在语言上,《我亦是行人》中的语言朴实简练,冷静克制,存真去伪而无雕饰,给人轻松从容之感。如《舅舅名叫李中焕》写大家为了让舅舅早日解脱,想了三套方案,“第一套,把憨陀小崽子关起来,让他闭紧嘴巴,不得大呼小叫”(第1页),“第二套,不让人靠近他,特别是壮汉们”(第3页),“第三套方案,把他的去路打点打点,疏通疏通”(第5页)。子孙们为满足老人早点就死的心愿颇费功夫,让人虽心情沉重但忍俊不禁。周芳写死亡的语言,没有死亡叙事常有的与死神赛跑的紧迫感和焦虑情绪。她很少抒情、议论,简洁平淡的语言里带有作家独有的幽默乐观。从那些重重叠叠的往事中,还原生活本来的面貌,让它有声有色,有烟火气,有人情味。

其次,在故事情节方面,周芳并不精心安排冲突和转折,因为荒诞现实和莫测人心自有生活真相支撑,只须用平实的笔调记录,即可还原生活的真实、人性的原貌。夏梅梅一生坎坷,飞升至云端也跌入过谷底,但作家在讲述她的故事时十分克制。夏梅梅从不幸丧夫,直至当上女士内衣品牌董事长,其间一定有惊人的过往,至于她的奋斗历程,一定能洋洋洒洒千字有余,然而作者仅用一句“夏梅梅回林下村回清宁镇的次数少了,一笔笔汇款寄到夏博文的名下”(第123页)带过,再详写夏梅梅的出现已是确诊乳腺癌的时候。在《夏梅梅的少女时代》里,作者不惜以很大篇幅写夏梅梅的青春往事,却在她人生重要转折时期给读者设计一处留白,仿佛让人在回看夏梅梅走马灯式的前半生时骤然放慢了脚步,给读者丰富的想象空间,似乎在带领读者由只言片语的画面,拼出一个美艳动人、命运多舛却倔强坚毅的女人,反而更具强烈的审美震撼力。

自2015年首发《重症监护室》,周芳坚持“非虚构”的创作,娓娓道来,不断突破自己,制造“新变”。她善于对各色人物和对话进行体察,善于讲故事,把“我”的所思所想藏在幕后,挖掘故事内核的隐秘人性,塑造立体的人物。每篇作品都曲径通幽,平实中也有激烈,悲痛处也有释然,沉重里也有幽默,展现更深更广的空间背景和心理背景,让人欲罢不能。《我亦是行人》从此前作品指涉的特殊空间、特殊人群走向了周遭世界、普通你我,从书写生死瞬间到回溯死者一生,写作的视野更宽阔,故事的紧迫感减弱,回归日常生活,使这九个人物更有普世性。去除个人经验,周芳对疾病和死亡的书写还展现了她对生命的同理心和同情心,展现了对底层人物的关注,饱含深厚的人文情怀。

疾病和死亡是周芳作品一以贯之的主题,更是她作为现实主义作家的使命与担当。《我亦是行人》里的疾病和死亡,是对我们生活的提醒,不要重复已有的遗憾,不要忽视近在眼前的爱。疾病和死亡是柔软的尘世最残忍的地方,平凡如我们也许并不能改变命运,但至少可以在自己所爱的人尚且平安健在的时候,及时说出爱。“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是苏轼在《临江山·送钱穆父》中所作的名句,余光中先生也以此为题出过散文集,时至今日仍耐人寻味。新作出版之际,周芳说:“‘我亦是行人’蕴含的是惆怅,也是豁达;是挣扎,也是接纳,是在历过千山万水,度过无数无眠之夜后,对生命的深情拥抱。”(周芳:历过千山万水,深情拥抱生命[N].山西晚报,2023-07-07.)你我皆行人,相扶相携走在人间路上,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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