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之光》：青春的倒影

林森的中篇新作《乌云之光》讲述了小镇青年陈慕和租书店老板“老沈”沈郁澜三十余年的交往故事，陈慕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青春记忆和当下的真实体验交替出现。从《小镇》到《关关雎鸠》，“青春”一直是“80后”作家林森的写作主题之一，在以海南瑞溪镇为背景的小镇故事里，很难找到虚构与非虚构之间的界线。《乌云之光》同样写到了小镇青年陈慕的青春故事。从混乱无序的青春记忆出发，林森在《乌云之光》中探讨了作为文学类型的武侠小说，以及作为“新南方写作”文学文化版图一部分的海南。

从经典武侠作品《圆月弯刀》《流星·蝴蝶·剑》《乾坤残梦》《新龙门客栈》到“我”自己写作的武侠故事《破城谱》，小说记录着陈慕被武侠世界影响的个人世界。这既是香港和海南之间的文学互动，也使小说本身具有了一种开放、丰富的文本间性。林森观察到了人性的软弱与坚韧、卑微与高尚、自私与博爱，社会的松散与严密、障壁与关联、溃败与重组，这些在现实生活和武侠世界之间具有的某种共通性，《乌云之光》因此告别了某种自恋、清澈的青春书写，呈现了更多智性和诗意的、有待读者展开的意义褶皱。

小镇空间、海岛故事和海洋生命一直是林森写作具有清晰辩识度的关键。然而，《乌云之光》中最引人瞩目的却是一场火。小说在不同的部分多次描写了这场发生于“我”中考结束之后的火。这场无人知晓因何而起的大火烧毁了老沈的租书店，老沈的离开也“跟那场大火有关”。这场火既是“我少年终结的闭幕式”，也是老沈从小镇租书店老板到海南著名画家、收藏家身份转变的起始点。它既存在于瑞溪镇民众的现实记忆之中，也和小说出现的武侠电影《新龙门客栈》的结尾同构。小说结尾处，老沈揭示了这场神秘大火的起因：“从没人知道，这场火，源自我自己的烟头，源自我被烟头点燃的无边冲动。从我自己来讲，我感谢这场火，它不烧，我跟镇上的那个杀猪佬一样，还仍旧得在镇上待到今日。现在没人租书看了，我会在镇上干啥呢？”

这场大火既是陈慕青春记忆里模糊的热望，也是某种“临界”状态下自我毁灭、自我更生和自我爆裂能量的产物。《乌云之光》中的大火如同一场溃烂演化成的一场增殖，是巨大内心能量自由释放后的戏剧结果，它呼应着老沈画作中“热带密林里疯长的植被”“海底巨鲸”“炫彩高楼”等奇异的意象，也呼应着“乌云之光”的小说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