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新春特刊
中国作家 惠武 作品展
■ 作家简历 ■
惠武,男,生于1958年,中共党员,甘肃省崇信县人,煤矿退休工人。热爱写作,现居住在上海市浦东新区。
★★★ 作 品 展 示 ★★★
高原绿洲——原上草
西北高原腹地的黄土塬,地广人疏,峁梁交错,沟壑纵横,气候寒冷,风霜期长。大概由于这个原因,那里很少有树木和灌木丛的生成区。但是,满山遍野、田埂地头却长满了大片大片绿茵茵的地上草。这种草,是黄土塬上唯一能遮风挡沙的天然屏障,也是唯一能润养高原人视觉的亮丽风景和涵养绿洲。因为她生于高原,成于高原,人们便称她为原上草。
春雨如油,一夜降临,润泽了山岗,润泽了原野,给本以蓄势萌发的原上草以生长的动力,她们竟相攀争,拔枝抽节,轻舒叶袖,慢展茎身,以愉悦欢畅的神情,欢呼春天的到来,接受春雨的洗礼。因为,只有经过严冬,才能体会到春天的温暖;只有经历生死,才会珍惜生命的可贵;只有经受苦难,才知道幸福得来不易;只有经过浴火,才懂得重生的意义。草木逢春,发必勃焉,既发者,必有用也。
原上草的特质是良益的。草就是草,她不高大,也不儒雅,更不神圣;她无法也从不取媚于人。俗常去看,她不过是依附于地层表面上的一种极普通、极低微的附着物而已,充其量也算是植物系里面最低矮、最显廉的一种。她生于荒郊,长于原野,与人的生活务作看似没有多大的益处。她不比身形高大的丛林灌木,有藏兔匿鹿、遮荫被土之能;也无参天大树,敌风击雨、标栋柱梁之功;更无梅兰丹菊有艳世悦人、博赏邀宠的风韵。那么,草竟会一无是处、一无所用吗?诚然不是。尤其是原上草。
原上草遍尝了风惊雷击,受尽了寒雪酷霜的侵袭跌宕,但却从不逃避、从不退缩,不离不弃地依然生在黄土原,长在黄土原,与黄土同荣辱,共患难,久远地,牢牢地扎根于高寒而贫脊的黄土地上,用自己单薄而低微的身躯,细疏而脆弱的根网,深情地护卫着身旁的这片故土,一丝也不懈怠,一丝也不抱怨。竭尽所能地尽着自己能够担承的责任与付出,守望着与自己同枯荣的这片热土。由于有了这种极普通极平凡的责任与担承,才使光秃秃的山梁有了生机和绿色,有了植被和屏障;才使恒古高原永葆其貌不致水汽散发、招致岁月的消蚀而流失水土;由于有了这种微不足道的付出与责任,使得农牧人的牛羊牲畜,饱食终日,不会有无饲之忧,从而变得膘肥体壮、六畜兴旺;使广袤的土地肥足土沃,粮丰林茂;由于有看似难登大雅的存在与不起眼的姿色,才使得千百年来,雅人仕子赏春踏青、吐秽纳新有了清奇的去处和借以弄首抒情的情趣;也更让无数文人墨客、离仕迁官有借草抒情,借草拟景,借草喻春,借春咏草等等以草为题的创作灵感和借以抒发胸意的倾诉对象。
夏日流火,劳累困乏的庄稼汉,躺在树荫下的褥草上憩眯片刻,立马会睏意全无,精神倍增,那个惬意的神态,比如今的人躺在席梦思床上还舒坦,因为是草,让劳累的人汲取了大自然的精气,还原了体力与神气。因而,草是无论人类与自然、高雅与低俗、贵胄与黎庶都不得须臾失离的良朋益友。
草是人类与自然相互依存的亲密伙伴。草自从有了她孱弱而不息的生命之始,就与人类和大自然结下了不解之缘。她始终俾躬谦微,荣辱不惊,淡泊名利,和善友邻;她一如既往地尽情守义,倾捐一生,无企厚得,豁达快乐地把自己扑实无华的一生,融入到大自然,奉献给大自然;尽管自然界会时不时地施以暴虐,无情摧毁,但她总是以生报毁,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终究赢得了与人类和自然界共生共存、和谐相处的生存权利,赢得了大自然张开博大的臂膀所给予的成长空间与赠与的温馨环境。人类也开始认识到草的存在价值、种草护草的重大意义,意识到,毁灭草,就等于毁灭人类自己生存环境的严重性和紧迫性,重视草的植被和保护,严格约束人类自身的毁坏和牛羊牲畜的肆恣践踏,使得疲于应付、频临毁灭的草本家族,得以休养生息,蓬发生机。只有绵延无垠的黄土高原上长满了绿茵如织的原上草,只有漫山遍野的峁梁沟坎上覆盖上青翠的原上草,人们赖以生存的环境才会变得更优美,天将会更蓝,水会更绿,山会更青,空气会更清新,阳光会更明媚。
——有感于封山禁牧
外祖父的芹菜情
我的外祖父世居县城西街村,从我记事起,他家的菜园子里,每年种的最多的,生长的最好的,就是那些一畦一畦的绿油油,脆生生的芹菜。
崇信这个地方有七百多年的芹菜种植史,而崇信芹菜的种植起源,就是以县城为起点逐步向外扩展的。因地处县城中心,城廓周围的川地肥沃,水量充沛,光照充足,沙粒度和矿物质适中,最适宜于芹菜的生长。所以,崇信的芹菜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芹菜,它个大肉厚,味甜质脆,鲜嫩无柴,无药味,自古以来,就是人们佐餐的上乘佳品。
西街村的居民大都有种植芹菜的习惯。那时,西城湾水泉到现在的农贸市场那一片,全都是郁郁葱葱的芹菜和其他蔬菜园。因居住在县城,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他们种植的芹菜,主要以自己日常吃用为主,少量的可以利用集日,拿到市场上去出售。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人们的种植意识还是有很大局限性的,一家一户也就一两分地的菜园子,也不全都种植芹菜,加上市场流通的限制,崇信的芹菜无论从规模还是知名度,都是很小很小的,更谈不上市场化。
我的外祖父一生务农,他尤为擅长蔬菜的种植和务作。在我的印象里,每次去外祖父家,总是见他不是手拿一支一尺多长的旱烟锅,坐在他的菜园子旁边,一边吧嗒吧嗒吸着旱烟,一边目不转晴地盯着菜园子里被他打理的一畦一行,干干净净的菜垄和长得齐齐整整的菜苗,就是躬腰圈背地拿着一柄小蒿锄在一丝不苟地为蔬菜松土除草,间苗浇水施肥。那专注的神情,就如同一位画家在土地上作画一样。
外公的菜园子种的最多,长势最旺盛,颜色最翠绿的就数芹菜了。种芹菜,是他的拿手活,也是他最喜好的。首先是选种,种子是正宗的崇信芹菜栽植结籽后收集的,种前先一天用清水浸泡,去皮,去掉瘪籽;其次是翻地刨制土壤整畦,土壤要反复耧耙,翻晒均匀,蓬松透气;按间距点播,一丝都不能马虎潦草,最重要的是出苗后,及时地把多余的苗子除掉,施肥松土和浇水,务作得当,出土后的幼苗不几天的功夫,就像抹了油一样,绿油油地高出了地面,雄赳赳地像一排排列阵的兵士,站立在菜园的中央,老远就能闻到芹菜的爨香味。
外祖父对芹菜种植的独到技术,受到生产队的肯定。在农业社时期,他们生产队的菜园一直交由外祖父负责管理。在搞好日常作业的同时,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把祖辈流传下来的芹菜种植技术,从怎样选种,到育苗,田间管理,病虫防治等等,都一一传授给年轻人。人常说,一亩园十亩田,就是指务作一亩菜园要付出的精力,远大于务作十亩庄稼所付出的精力,这是真的。每年春季只要一开园,外祖父几乎吃住都在菜园的窝棚里。由于地处城关,生产队的菜园子所出产的蔬菜,就直接供给县直机关的食堂,有时安口地区的一些厂子里的食堂也会前来采购,每年为生产队换取可观的收入。因此,他的付出可想而知。从春到秋,总是看见他在菜园里忙活的身影。
芹菜种的好,管的好,长势好,这才是做了一半的工作,最重要,最关键的是芹菜的收获,也叫起芹菜。这时候也是最操心的时候。芹菜属于易折怕压的植物,在起获时要格外地小心,一束束一件件用草绳仔细扎好,如不然,一年的收成便会毁于一旦,弄折压扁的茎叶,就没有了卖相,人家是不会要的。
外祖父对芹菜是情有独钟的。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尽管已经有了专业菜农和反季大棚种植的芹菜,在市场上出售,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在自家仅有的几分地里,开出一方菜畦,精心地种上他伺弄了一辈子的芹菜,家人都劝他别种了,市场卖的芹菜很新鲜又方便,可他坚持说,吃自己种的菜可口,也不打农药更放心。一到开春,每天吃过早饭后,他就早早地一手拿着小板凳,一手拿着小蒿锄,带上草帽去园子里做着种植芹菜的准备工作。这种执着,一直坚持到一九九七年初春,他以九十六岁的高龄辞世的前几天,仍在整理他收集的芹菜籽,准备等清明节一过,覆上地膜就可以下种了,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老人家就与世长辞了。
这就是我的外祖父,一个与崇信的芹菜有着九十六年情愫的世纪老人所独具的芹菜情怀。如今,崇信的芹菜早已形成庞大的种植规模,远销大江南北,通过了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认证,成为崇信人脱贫致富的金钥匙,成为乡村振兴的支柱产业。在这条产业致富的道路上,崇信人会越走越宽广,越走越长远。
永久的纪念
纪念我的父亲去世六十周年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中国历史上称为三年困难时期。也是在这一时期,我的父亲蒙冤罹难,命抛异乡。
父亲罹难时,我们兄妹五人年纪幼小,懵懂无知,对于父亲的印象,枝节零碎,朦胧无绪。有关父亲的为人处事和言行品德,则是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在我们的母亲和家门长辈以及村邻亲友的述说当中,我们才对自己的父亲有了一个清晰而完整的印象,至此,父亲高大健强,沉稳仁厚的形象,才牢牢地镶嵌进了我们的记忆深处。
我的父亲同胞兄弟八人,他排行第七,侄辈称呼他为七大(西北地区后辈对父辈的称呼),孙辈叫他为七爷,世居在一个叫黄花塬的凉水泉村,祖辈农耕为生。
父亲身骨高大,体格健朗。他待人和善,仁慈厚道,勤慬俭朴,正直公允。正是有着这些极佳的口碑声誉和受人称道的人格品质,在我的祖父去世后,家里他的兄弟们一直推举他为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家之主,以期为这个几十口之家操劳主事,使一家人能够继续艰苦劳作,维持生计。所以,自父亲接手理家直至合作化的几十年内,经历了无数的年谨,瘟疫和动乱,生活尚能持续自给,家庭人口增加到四个辈分的六十多口人。
父亲和家人始终依靠自己的双手和自己的力量,人拉犁耕,肩挑背驮,硬生生地在这个干峁旱塬上立足生存,勤勉不息,创造生活。
数十年后,老家的人在和我回忆起父亲的往事时,总是发自內心地感念他在世时,时常对村邻乡亲的诚心帮助和热心接济的点点滴滴。
父亲过早地蒙冤离世,虽使我们兄妹从小就没有感受到父爱的熏润护抚,但是,我们在母亲的言传教导下,始终如一的以父亲留给我们的诚实做人,踏实劳动,守规守序,清白处世的精神遗产,作为一生成长的座右铭,来伴随我们的人生全过程,也正因为此,我们才能在日后经受住了数不清的生活磨难,社会陷阱以及利益诱惑的各种考验,使得我们在满是坎坷的求生路上淡泊名利,平安行稳,没有栽跤。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六十年了,这六十年里,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而我们兄妹五人在母亲含辛茹苦的拉扯下,也由一个个嗷嗷待哺的盈尺婴童,变成了鬓发花白的花甲老者,各自也是生活无忧,儿孙满堂,几个家庭的人口加起来又已近五十之口了,又是一个幸福和美的大家庭。
如今,社会安定和谐,人民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父亲泉下有知,亦当为他的后代能平等融洽地生活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而深感欣慰!
谨以此意,来祭奠和纪念我们早逝的父亲!
农历二零二一年八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