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的一天晚上,劳累一天的我刚刚躺下睡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惊醒,姐姐在电话中急得语无伦次地哭着告诉我,妈妈突发脑梗,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我一跃而起,来不及拿什么东西,急奔医院而去。
经过几天的抢救,妈妈的命是保住了,但却瘫痪在床成了植物人。
很多人说,植物人很难再醒过来,只能躺着耗到生命的尽头。我们全家人心有不甘,盼望奇迹能够出现,妈妈能够苏醒。我们轮流着每天用热水给妈妈泡手泡脚,为她擦身、按摩,不断地呼唤着给她“说话”。时间一天天过去,妈妈依然静静地躺着,毫无知觉。我们毫不气馁,日复一日精心地护理着她。三个月过去了,突然有一天,她一直没有知觉的胳膊颤抖了两下,这一微小的变化,使我们喜出望外,更加加强了对她的悉心照料。几天之后,在家人千呼万唤之中,妈妈终于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全家人喜极而泣,激动万分!
又过了一个月,拔掉胃管之后,妈妈先是靠人喂饭,逐渐开始自己慢慢吃饭了,还能含混不清地说话跟我们交流。看着死里逃生、一天天康复的妈妈,我不禁感叹生命的顽强,想起妈妈一生的坚强不屈。
妈妈出生在1949年,家里姐妹四人,没有兄弟。外公年轻时精明、勤劳,家庭比较富裕,解放后按家庭资产划分成分,外公家被划成了“富农”。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外公外婆经常被生产队批斗,妈妈和三个姨姨也处处遭人歧视。外公外婆身体都不太好,作为长女的妈妈,小学四年级就辍学回家,分担家庭的重担。妈妈长大后,由于自己家庭成分不好,在生产队劳动,她总是抢着脏活、累活干,于是有了“铁姑娘”的称号。
妈妈从小是在别人歧视的目光中长大的,也是从吃苦受累中长大的。少年的经历练就了她忍辱负重、勤劳吃苦、坚强不屈的意志和性格。
我记事的时候,农村已经包产到户,爸爸妈妈一天到晚在地里劳作,每年爸爸都背着余粮到镇上卖钱。我们姊妹三个,没有饿过肚子,也没有缺过上学的钱。
农村犁地,是既要力气,又要技巧的活。不但要会驾驭拉犁的牛,还要用力把犁铧压入土中,深了阻力太大,牛拉不动,浅了达不到松土效果,很难把控。一些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干不好这活,女人犁地,更是罕见。
妈妈出嫁前就学会了犁地。爸爸去柳树坑犁地,中午妈妈带着我去给爸爸送饭。到了地里,爸爸吃饭,妈妈接过犁把,一扬牛鞭,接着犁地。炎炎烈日的中午,我坐在地边柳树的阴凉下都浑身冒汗。妈妈赶着牛犁地,来回不到两趟,衣服就全湿透了。她不停地用衣袖擦汗,那动作、那身影,至今犹在眼前。
爸爸妈妈不但辛苦种地,还种植烟叶增加家庭收入。
我们家盖烤烟房的时候,爷爷生病住院了,爸爸去医院护理爷爷。妈妈是个要强的人,不等爷爷病好爸爸回来,借一个架子车,自己去十几里远的地方拉砖。我也跟着去了,帮助妈妈拉砖。
拉着满满一车砖头,上坡时特别费劲,妈妈两手扶着车杆,把拉带挂在肩膀上,弯着腰,低着头,几乎要爬到地上了,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我在后面推车,感觉用手推着力气不够,用肩膀顶着车邦往前推,每走一步都累的我们娘俩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倒霉的是半路突然下起暴雨,雷电交加,不一会大雨就把我们娘俩淋得透湿,地上也泥泞不堪。泥水中我们冒雨继续拉着车走,妈妈脚下一滑摔到了地上,我去拉妈妈起来,妈妈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既心疼我也可怜自己,坐在泥水中“呜呜”哭了起来。等把那一车砖拉到家里,我和妈妈像刚从水里出来的两个泥人一样。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妈妈已不再是当年的“铁姑娘”。现在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虽然一天比一天见好,手脚也能活动,但还是下不了地、说话口齿不清,让人看着都心疼。
有一天,我不小心把头磕破了一点皮,在妈妈病房里,对着镜子,用棉签往伤口上抹碘伏。妈妈半躺在床上,含糊不清地喊我,做手势让我到她床边,接过我手里的棉签,颤抖着手轻轻为我涂抹碘伏。那一刻我百感交集,既感到幸福又心疼妈妈,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每到晚上,妈妈总是指着陪护小床,含混不清地说:“你睡,你睡那里。”满眼都是心疼儿女劳累的眼光。有一天晚上,我从睡梦中被妈妈吵醒,睁眼一看,是我身上的被子滑落了。妈妈怕我受凉,又无法下地给我盖好,急得手脚乱动,呜呜啦啦直喊。直到看着我把被子重新盖好,她才放心地安然入睡。而我却久久不能入眠:妈呀妈,您是这世界上最最关心我、最最爱护我的人呀!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妈妈生病,作为儿女,我们虽然尽心尽力了,可是无边、无私、无微不至的母爱,儿女们是永远也报答不完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