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灯》：苏州河上的错误

《走马灯》是作家海飞的短篇新作，主要讲述了上个世纪解放前后的上海警察陈宝山充满悲情与宿命色彩的一生。故事以倒叙形式，有如走马灯一般徐徐转动、展开，在一万三千余字篇幅中呈现了大大小小近二十个人物。苏州河见证了 他们经历的种种“错误”，也见证了他们命运的相互交织和呼应。

在表达上，作为标题的“走马灯”是在文中多次出现的重要意象，每次出现都预示着文中人物命运的折变，它既是陈宝山分别与左书令、何红菱的情感象征，又成为他们在生命尽头闪回无数旧事的具象表达；另外，苏州河是贯穿全文的清晰线索，似乎小说一切故事都可以围绕着外白渡桥下的这条苏州河展开，这也使得本文与海飞的另一部小说《苏州河》两相对照形成姊妹篇，突出了苏州河边以陈宝山为中心辐射开去的人物的层层交叠的命运。在内涵上，海飞在作品主要人物名字的设置上颇具巧思，祖孙三代的名字分别是静安、嘉定、宝山，对应了上海的行政区划，加之主人公陈宝山以苏州河这一重要水域名为女儿命名，暗示了上海之于这一警察家族的深刻影响。海飞在作品结尾处设置的“两名提着灯笼的女子，引着一位中年男人走向一个叫‘枯荣亭’的包厢”，与前文中陈宝山、左书令、何红菱三人的情感形成呼应，让读者不禁感慨小人物情感的复杂性与枯荣无常。

海飞既是作家也是编剧，因而故事中对于场景的画面感描写让人印象深刻。他擅长利用月光、流水、夕阳来奠定作品的悲情底色，“陈静安给孙子宝山讲了无数的往事，也晒了数不清的月亮，都晒得陈宝山的皮肤好象也变成了银色”，“晒月亮”打破常规，既独特，又更显出时代变幻下小人物的落寞；“红菱进了屋，合上门，将宝山和夕阳全关在了外面”，则写尽了红菱突遭家庭变故后对心爱之人的百感交集；“当陈宝山一步步走到河水的最深处时，像是走向了母亲温暖的子宫”，以比喻手法交代陈宝山决定结束生命的最后时分，孤独但终于收获了安心、宁静。

海飞在结尾处衔接当下、归于平淡，令读者无限感慨，也心生欣慰。故事开启时，苏州河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错误；故事接近尾声时，陈宝山自己走入苏州河中走向死亡。但事实上，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呢？海飞也没有直接告诉读者答案。清晰的则是陈宝山对于初心的坚守、对情感的坚贞不改，深深辐射着故事中他的后辈，也感染着故事外的读者。

如苏州河般奔流不息的是时间，如走马灯般变幻无常的是人生，在其中岿然不动、活出生命的厚度，也将是所有人活着的重要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