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的权力星系里,王牧之处长宛如一颗耀眼的卫星,围绕着领导的意志中心出色运转。每当有领导驾临,他便瞬间启动“人形雷达”模式,全身的感官细胞如同被激活的间谍装置,时刻捕捉着领导的一举一动。公司书记酷爱书法,王处长摇身一变,成了精准无比的“墨宝探测系统”。书记只要在走廊上对某幅字画多瞟上两眼,不出意外,次日那幅作品就会像被施了魔法般,悄然出现在书记专车的后备箱里。不仅如此,他还频繁策划各类书画活动,将书记的墨宝精心装裱,推到大众面前,溢美之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新上任的总经理喜好量子物理学,这位文科出身的王处长知道后,连夜挑灯研读《薛定谔的猫》,第二天,他站在投影仪前,对着PPT口若悬河,大谈“波粒二象性在行政管理中的应用”,那些听不懂的管理理论让大家一头雾水,却在全公司得到推广应用。凭借这一套本领,王牧之成功从原公司混不下去的小职员,摇身一变,成为跳槽到本新创公司里晋升最快的处长。
对待下属,王处长又换了另外一种脸色,连办公室的绿萝都是照着王处长的脸色生长。每当他的紫砂保温杯在办公桌上“咚”地一磕,那些吊在文件柜上的藤蔓就会集体打个哆嗦。上周新来的小张不懂规矩,把会议纪要里的“重要指示”错打成“重要讲话”,整层楼都听见王处长雷鸣般的咆哮:“你脖子上顶的是夜壶吗?这点事都办不利索!”第二天绿萝黄了三片叶子。而真正令人胆寒的是,午休时三个老科员不约而同地往处长室送喉糖——他们都在晨会上精准复述了那句“夜壶论”。
窗台上那排绿萝终究没熬过今年春天。后勤人员换盆时发现,所有根须都朝着远离处长办公室的方向扭曲生长,像极了我们工位上那些总往门口偏移的转椅。新调来的副处长往空花盆里栽了株仙人掌,第二天就被王处长以“影响部门和谐”为由请进了储藏室——就像去年主动申请驻村扶贫的小孙,在组织生活会上被点评“缺乏集体意识”。
上周公司的年度表彰大会上,当主席台大屏幕亮起“最佳抗压奖”五个烫金楷体字,王处长所在处室的掌声比别的部门整整多持续了五秒——王处长在台下用钢笔敲击座次表的节奏就是我们的节拍器。获奖者老吴挂着输液管上台领奖,主持人念着颁奖词:“该同志全年累计承受领导关怀谈话68次,带病坚守岗位204天.....”台下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背景板上的绿萝道具正在簌簌掉叶子。
打印机最忙的时候是每月底,吐出来的不是报表而是离职申请。去年调走的刘姐在欢送会上喝多了,举着香槟说:“咱处长的训话比咖啡提神,真的,现在我到新单位听领导骂人都觉得像听摇篮曲。”公司架子上摞着的病历单,抑郁、焦虑、神经性耳鸣,倒像是工作成果盖上了鲜红的绩效章。窗外的蝉突然扯着嗓子嘶鸣起来,和王处长训斥报销单填错日期的声浪此起彼伏,在二十六度的空调房里结成张透明的蛛网。留下来的人,练就了一手“职场隐身术”,新人小李入职仅三个月,便精通糊弄学的精髓,在王处长巡查时,把淘宝界面切换成Excel的手速快到产生残影。
兴致高昂的时候,王处长一改严厉、暴躁的一面,化身“谆谆善诱”的慈祥领导,向下属传授他的“职场生存秘籍”。在宽敞豪华的办公室里,他翘着二郎腿,像只树懒般窝在真皮转椅上,对着一众下属侃侃而谈:“各位,职场生存有两条重要法则 ——” 那语气,神秘且自豪,仿佛在传送武功秘籍,“第一条,要学会请示汇报,要第一时间让领导知晓自己所做的工作;第二条,履职免责,千万别让自己陷入麻烦。” 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典案例:曾有一个重点项目,他权衡利弊后,“忍痛割爱” 将其移交给了兄弟部门,还附上一份“可能存在未知变量”的免责声明。果不其然,项目最终成了吞噬资源的黑洞,而他却凭借这份声明,成为“风险预判能力突出”的年度风控标兵。项目暴雷时,他正端着保温杯,在斥资五十万打造的 “数字化文化长廊” 前摆拍留念,这个长廊因没有支撑硬件运转的成熟软件,建成以后至今仍闲置在那里。最近那些大屏竟被开发出一项实用功能——屏幕的反光正好能帮女同事检查口红是否脱妆。
每当夕阳西下,王处长总爱独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厂区,感觉自己掌控着整个厂子的运转。然而,他并不知道,下属们早已将他的职场名言编成了《打工人地狱笑话集》,就连门口的保安,都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他训话时鼻孔扩张的频率。最近,又传来一则消息,那个空转了五年的数字文化长廊即将改造成员工午休舱——这大概是王氏政绩中无心插柳导致的唯一接地气工程。
风雨交加的夜晚,办公楼玻璃幕墙上,王处长的表彰海报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而霓虹灯下,新上任的李处长正指挥工人更换长廊的标语。后勤科在清理旧档案时,发现一沓未拆封的离职申请,最底下压着那本《薛定谔的猫》,书页间夹着泛黄的便签,字迹潦草:领导的喜好是量子态的,唯有观测者的心领神会和执行力才能坍缩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