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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飞 | 霜降金菊傲秋光

2025-10-24 12: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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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窗时,寒凉先于晨光撞了个满怀。玻璃上凝着细碎的霜花,像谁用指尖蘸了月光,轻轻拓印下昨夜星辰的轨迹。日历上红圈标出的数字清晰分明——2025年10月23日,霜降,农历九月初三,星期四。这是秋日写给大地的最后一封情书,落笔处,已见冬的邮戳。

  作为二十四节气里秋的终章,霜降总带着几分决绝的诗意。当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卷着枯叶南下,昼夜便被生生撕成两半:白日里阳光仍有几分执拗的暖,晒得稻穗垂首、银杏叶翻出金箔般的光泽;可一旦夕阳吻别西山,气温便断崖式跌落,连风都带上了冰碴儿,在屋檐下打着旋儿,催促着行人归家。这是一年中昼夜温差最大的时节,仿佛天地在换季前特意设下的温差游戏,让万物在冷暖交替里学会从容——就像田埂上的稻草人,白天披着阳光的金纱,夜里顶着霜花的银冠,始终站成守望的姿态。

  最懂这份从容的,该是苏轼笔下的那株"芙蓉"。"千年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诗里的芙蓉原是秋菊的别称。此刻漫步城郊,果然见它们在篱边、在墙角、在田埂的缝隙里,顶着白霜开得热烈。墨菊的花瓣像浸了夜色,紫菊的卷边染着晚霞,最惹眼的是那丛明黄,花瓣舒展如展翅的蝶,霜粒落在瓣尖,倒像是给这绚烂缀上了细碎的钻石。它们不似春桃般招摇,也不似夏荷般张扬,偏要选这青霜遍地的时节,把积攒了三季的力气,化作最后一抹惊心动魄的艳。有老人蹲在菊丛旁,用竹篾轻轻扫去花瓣上的霜,嘴里念叨:"打了霜的菊,泡茶才够劲儿。"原来这凌霜的勇气,早被岁月酿成了人间的暖。

  抬头望时,才懂何为"风卷青云尽,空天万里霜"。霜降的天空是被水洗过的靛蓝,干净得没有一丝云絮,连大雁南飞的痕迹都淡得像水墨画里的飞白。阳光穿过这样的天空,落在身上竟不觉得暖,反而带着一种清透的凉,把远处的山峦照得轮廓分明。山脚下的稻田已经收割完毕,留着齐膝的稻茬,霜色给它们裹上了一层薄银,风过时,稻茬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像是大地在低声絮语。田埂边的柿子树还挂着零星的红果,像谁遗落的灯笼,在一片金黄里格外醒目。摘一个掰开,果肉蜜甜,舌尖触到那冰凉的甜,才想起农人的话:"霜打的果子,糖分都锁在里头了。"原来自然的馈赠,总藏在最清寒的时光里。

  村庄里难得的安静。秋收早已结束,谷仓里堆满了金黄的稻子,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红辣椒和玉米,空气里飘着新米的香和晒柿饼的甜。王阿婆坐在门槛上纳鞋底,针线穿过厚厚的棉布,发出"嗤"的轻响。她脚边的老猫蜷成一团,前爪抱着尾巴,连胡须都凝了层白霜,却舍不得挪窝——阳光正好落在它身上,暖融融的,像一捧流动的金子。"霜降了,地要歇着了。"阿婆抬头看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人也该歇歇,缝件厚棉袄,等第一场雪落下来。"是啊,忙碌了一春一夏一秋,此刻的"闲",是对土地最温柔的致敬,也是对自己最妥帖的犒赏。

  暮色漫上来时,叶子又落了一层。走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脚下发出"咔嚓"的脆响,像踩碎了一整个秋天的时光。法国梧桐的叶子是焦糖色的,银杏叶是柠檬黄的,枫叶是胭脂红的,它们从枝头飘落时,并不像春日落花那样缠绵,而是带着一种干脆的决绝,仿佛早已明白"叶落归根"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蹲下身拾起一片枫叶,叶脉清晰如掌纹,霜色让它的边缘微微卷曲,却更显风骨。忽然想起小时候,总爱把这样的叶子夹在书里,以为能留住秋天,后来才懂,有些美好本就该让它从容离去——就像我们总要学会和过去的自己告别,把执念折成纸船,让它顺着时光的河流漂向远方。

  夜渐深,霜色更浓了。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裹着一层白边,像撒了糖霜的点心。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被冷空气滤过,显得格外清越。炉火上的水壶开始"咕嘟"作响,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上的霜花。母亲把晒干的菊花放进陶罐,沸水冲下去,一股清苦的香瞬间弥漫开来。"霜降喝菊茶,冬天不咳嗽。"她把茶碗递给我,指尖的温度透过瓷碗传来。茶雾氤氲里,忽然觉得这清寒的时节,藏着最踏实的温暖:谷仓里的粮食,屋檐下的果实,杯中温热的茶,还有身边人眼底的笑意。

  原来霜降从不是萧瑟的注脚,而是自然写给人间的启示录——它教会我们在繁华落尽时保持从容,在清寒渐浓时积蓄力量,在时光流转中懂得取舍。就像这漫天的霜,看似冰冷,却悄悄滋养着土地,等到来年春回,又会化作破土而出的希望。而我们,也该在这秋的终章里,把过往的悲欢酿成酒,把未来的期许缝进衣,然后带着沉淀后的温暖,轻装走向下一段山水。毕竟,每一次霜降都是温柔的提醒:结束,从来是另一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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