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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合天人》:虚构与现实的互文与同构

2024-12-30 11:4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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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众议的长篇小说《冥合天人》,在当下小说创作的整体格局中,显得特殊而奇异,无论题材还是写法都极为稀缺。它书写的内容在人鬼之间,在现实和虚构之间,在无尽的荒诞和莫名的奇幻之间,也在真实的历史和模糊的当下之间。因此,这是一部惊心动魄的小说,是一部构思奇异文辞畅达的小说,是一部跌宕起伏大开大阖的小说。作为小说,它是虚构的,但它表达的一切都以现实基础为前提。在破除迷信、扫荡邪恶的意义上,《冥合天人》也可以说是文学的钟馗,正义的卫士。

小说从“铁姑娘队队长”翠花的不辞而别写起,“我”的判断是“她一定去了大寨或北京”。“我”是不信鬼的人,因此经常编造鬼故事。每当“我”趁机吓翠花时,她的回答都是“你瞎说,世界上没有鬼”。小说如此开篇,注定是一篇与鬼怪有关的小说。

《冥合天人》与传统小说和文化脉流有关,但其寓意旨归并不相同。翠花出走清风镇,途中遇见了一个“瞎子”算命先生,由此改变了她的人生。这个算命先生对翠花充满欣赏,并言之凿凿他的旅行只是为了找到她。这个奇异的相遇充满了诡异和难解之谜,而这个具有“通俗文学”色彩的“噱头”,使小说具有极大的魅惑性。一个充满了革命精神的青年女子居然真的跟这个算命先生去了他昔阳县城的家,虽然翠花对自己的决定略感后悔,但木已成舟,悔之晚矣。到了家里,翠花才发现他不是瞎子,这个老人得了绝症,活不过今年,他要把先师留下的家业传给一个值得信任的娃,而翠花就是他要找的人。他嘱翠花住里屋帮他守着这份家业,他说他们的相遇是天意,是机缘。翠花说她“不信迷信”,老人说“这不是迷信,是坚持”。令人惊异的是,翠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宅院了”。为什么会这样?翠花告诉我们的是,迷狂和邪恶只有一步之遥。迷狂是柏拉图提出的一种美学理论,根据这种理论,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会借助神灵的力量,进入一种如醉如痴的“迷狂”状态,从而创作出伟大的作品。柏拉图认为,这种迷狂状态是灵感的基础,也是艺术家创作的动力。但是,“借助神灵的力量”也可以走向邪恶。

算命先生假托翠花的“外公”留下了三十六块金砖——翠花上交了三十五块,这些金砖在县委大院一亮相,就照出了各色人等的内心和面目。乌托邦和个人欲望的博弈,乌托邦是极其脆弱的。可惜的是,算命先生留下的这些金砖是贴金的,内里是铅砖,但县委仍然奖给翠花两千元,改革开放初期的两千元是个大数目。翠花在改造老宅寻找法灯时邂逅关飞阳,翠花性格或精神世界的变化初显端倪。后来翠花投资娱乐业,小关做了夜总会的总管,翠花成了“如是大师”。这个变化几乎是颠覆性的。在江湖或口口相传中,“如是大师”几乎可以点石成金。翠花成为“如是大师”后再也没有现身过,她的神秘失踪不仅成了一个谜,而且也将其“大师”的神秘性装扮得无以复加。她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隐身也没人知道。但是“我”则不依不饶,一定要找到这个作恶多端的神秘人物。于是,小说从开头到结尾,就是“我”对翠花“大师”的追踪之旅,这个追踪之旅不是要再续前缘,而是要为民除害。

值得注意的是,贯穿小说始终的,是不间断被讲述的鬼怪和灵异故事。现代科技和稀奇古怪的事情连续出演,若有若无的各种鬼怪或事件笼罩着生活和人心。只要遇到人和事,这些故事就被不同的人讲述出来,似乎与生活中的人与事构成了同构关系,既是隐喻、互文,也是一种对世界的认知和解释,从而成为一种“冥合”,也就是暗合关系,如梦如幻,似是而非。这种不确定性对人构成了幻觉,从而成为一种控制力量。这些民间的鬼怪故事从某种意义上成了翠花的资源,她借此魅惑了更多不明真相的人,这些人就成了受害者,比如关飞阳、小朝、小露以及夜总会更多的年轻女性。从算命先生寻找翠花开始,小说中呈现的一切都堪称荒诞无比,但一切都在小说的逻辑之中。老人走后,翠花收拾遗物,发现了一堆阴阳八卦和五行六术以及法术书,从一个方面表达了现实生活中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生存方式的存在。《冥合天人》表面上是写当代迷信的猖獗和疯狂,本质是写乌托邦的虚幻和坍塌。因此,它的能指和所指既有重合,也有差异。这是《冥合天人》寓意丰富的一个方面。

陈众议是学者,有诸多影响广泛的学术著作问世,也曾出版长篇小说如《玻璃之死》《风醉月迷》《如是我闻》等,因此读到《冥合天人》时我并不感到惊讶。但我感到极大的震惊。我震惊的不是他的文学才华,而是小说的题材和它的当代性。我不了解是怎样的机缘让他产生了创作这部长篇小说的冲动,但显而易见,这是一部具有寓言性的小说。小说中的那个“我”,是小说的讲述者,也是当事人,他和翠花的特殊关系,曾使他们信誓旦旦扎根山村一辈子不离不弃。但我们发现,除了“我”和翠花非常抽象的情感关系之外,我们很难在小说中读到其他与情感有关的人物关系以及段落。

从“算命先生”到“如是大师”,不仅都是人的精神控制者,同时也对人的欲望有读心术般的了如指掌。不同的是,算命先生是极其招摇地俘获翠花的;而翠花成为“如是大师”后,却一直在隐秘处镇定自若,几乎十年不露面,她交给朝露的“锦囊”也是通过别人转交。这个策略不仅使“如是大师”无比安全,同时更增加了她的神秘感和深不可测。这种神秘性也营造了小说挥之难去的氛围。“如是大师”的虚假性,一方面表现在她是一个“得道”的高人,一个神秘的“大师”;另一方面,她隐逸在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过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奢靡和浮华生活。这不止是人格的巨大分裂,而且是瞒天过海的弥天大谎。她欺骗了那些善良天真甚至幼稚的善男信女,因此这个追踪者是一个大勇者,是正常社会生活的守护者,当然也是一个具有鲜明理想色彩的人物。

这是一部学者小说,小说不经意地流出学者的思维方式和话语方式,体现在主人公“我”的性格上,是那种理性的、不屈不挠的坚韧和勇武,敢于担当、决不放弃打击邪恶、捍卫正义的精神。在艺术上,小说出神入化的想象力给人深刻的印象,“如是大师”的镇定自若和“我”的执着坚定,不仅构成了人物性格的两极,在比较中强化了人物性格,而且使故事更具刺激性和紧张感。这是一部雅俗共赏的好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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