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境是文学作品的立足点,是人物活动定位的最场景。记得小时候的电影中往往借用月亮慢慢地隐入云层,或者说被云层慢慢地吞没这一画面来预示着情况的骤变,或者展现一片破壁残垣来表现艰难境况,而悲催哀婉的乐曲逐渐响起,穿着破衣服,慢慢行走在枯枝败叶的路上的疲惫的人物一出现就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创作者一般借用意境的表现力进行铺衬,为故事的情节发展设定基调。有时不惜重墨,长篇累牍,极力渲染。有时候惜字如金,一语带过。
老舍在《骆驼祥子》一书中,写祥子拉车的一个画面时,极力渲染烈日的炙热,以及烈日下的万物之象,而在暴雨来临之前也是不惜重墨,极近渲染之能事,描写暴雨来临之前的静,然后描写暴雨阵势,最后才是祥子出场。
然而,施耐奄在写《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时,只是寥寥数字:“大雪正紧。”一个紧字,言简意赅,恰如其分,又点到为止。
孙镇业老师在山东快书《武松》中,每节开头几乎都要描述武松,三言两语,就把武松的介绍完整,最后一句直接引入本节主题“那武松,学拳到过少林寺,功夫练到八年上,----景阳冈上打过虎,阳谷县把那都头当----”而在介绍武松被绑,送往衙门时,用的却是“‘嗷呀’一声来到了”,简洁痛快,快捷贴境。
在《地瓜飘香》连载之八中,开始也是设境渲染:
“东南方有云向上涌,先是白乎乎的浪头云,紧跟着后面是巨大的乌黑色的浪头云夹杂在其中,像千军万马,一起往上闯,阵势看似很猛,涌了一阵,不过,一会儿就分散而去,天空万里无云。
一会儿东北方又涌上一堆堆白乎乎的巨大的浪头云,气势也很猛,前仆后继,不过涌了一阵之后,迟迟不向前再涌。只是前头的浪头云,一忽儿白云涌出来,一会儿黑乌色的云头又涌出来,涌上来,就是在东北上方不动,又过了一会儿,云散了,天又是一阵闷热,比刚才更热。”
此处描写,不管是东南还是西北方向,都是云团突涌,但是都是不了了之,看似阵势不小,但是都偃旗息鼓,这就为西北来云一场大雨作着铺垫,紧接着西北方向来云,雨的到来是在意料之中的,接着不惜浓笔,泼墨涂绘,洋洋洒洒三千多字,描写暴雨的来临,从云涌,天黑,雷鸣,云沫,风刮,瓢泼,雨住,天亮,再雨,云退,放晴,到雨虹的出现,整个夏日暴雨的阵容叙述详尽。
“西北方向开始有大块的榔头云出现,一大朵白色的浊云涌上来,接着一朵浊白云打头,数朵白云紧随其后,紧簇着往上挤,像村前河里来水时河水的前锋,一浪接一浪。后面紧跟着数不清的巨大的乌云往上涌,开始只是在西北方向一个小角上,接着面积扩大,云层逐步加厚加宽加浓,乌黑一片。云的前锋更是乌云白云翻卷交叠,交相混杂,像千军万马在混战,浓烟滚滚,浊浪滔天,前簇后挤。
一会儿的功夫,整个西北方一片乌黑,黑的有点儿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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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整个西北天空被乌云全部吞没,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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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东北方向的天空中,一道曲折长长的黄亮亮的闪电,划破浑浊的天空,紧接着“嘎愣愣愣-----”一声炸响拖着长长的余音,震耳欲聋,令人心颤,然后天空中似乎四面八方炸雷响起,一阵未落一阵又起,一迭连声,一阵比一阵响亮,一阵比一阵持续时间长,声声拖着长长的颤颤的鼓荡荡的尾音,震得整个大地在动,震得人耳根子发疼,不得不两手捂着耳朵,赶紧把嘴张开,把身子蜷在玉米棵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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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雷声放缓的当儿,只听见,从西北方向传来莎莎的声音,由远而近,声音逐步加大,迅疾而来,接近了,原来是雨点击打叶子的声音,这就是所谓的“云沫”。立时,雨刷刷地泼了下来,起劲地往下落,直打得玉米叶子瑟瑟地缩着,抬不起身来,只有中间的叶梗略微颤巍巍地挺着,空气中先是弥漫着干土的气息,直逼鼻孔,接着便是雨水乱溅,雨星直呛鼻孔,溅得人睁不开眼。
------雨还是在下,只是小了,细了。”《地瓜飘香》连载之八
另外,创作者有时也借用意境传达时间的跨度和推移,用意境中的贴切主题的某一种物象的逐渐变化来表现,以节省笔墨,省却空间,减少对其它意象的纷繁描写,避免牵扯读者的注意力,从而达到时间的变迁和跨越,读来还不会感到突兀,而是感到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一场大雨后,花生秧苗根部逐步分蘖,分杈,几枝共生,逐步膨大蓬松,底部生出黄花朵朵,躲在秧子底下,黄乎乎一大堆,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有先有后,依次开放,迭次萎缩。主梗上窜出诸多软须,见土扎根,多数根尖上都会慢慢地生出一个小果妞妞,由小变大,有单变双,里面的小果,由小小的桨水苞,逐渐成长花生果,外面果皮由厚变薄,由软变硬,里面的仁,由小变大,由长变尖变圆,最后薄皮包仁,鼓鼓挺挺,甚至三仁同果,一株数果,拔下一棵,在水中涮涮,就见秧子上,花生果子白花花一堆,饱满结实,团团摞摞,累累垂垂,颤颤悠悠,一个个新鲜的果子,泛着泥土香,带着甜果味,诱人食欲,引人遐想。”《儿时花生情》
大雨过后,花生苗分蘖,分叉,底部开花,花萎缩,须生苞,苞生仁,仁变大,成双变鼓,累累垂垂,完成了成长结果的过程,省却了其它细节的描述,凸显了主题,一下过渡到果子成熟期,为下一个环节做了铺垫,设立了前提和基础。
诗歌的创作有时可以借用意境题注,或者说题记来加以说明,但是题注有时未免会画蛇添足,减少了读者想象的空间。不过有时题注也会吸引读者,引起读者无尽的遐想或者无形中勾起读者的情感迸发,而共鸣顿生。
看题注:三月的倪伦河,玉砌河岸,白玉为栏。两岸翠柳成行。清风徐来,柳条依依,随风荡漾,天光印影,碧柳倒映。微风吹皱河面,潋滟着微微的碧影,在春日朝阳的照射下,叠光闪翠。三月阳春暖,玉面不觉寒。孩童们在大人的看护下,在河边跑来跑去,你喊我咋,童音清脆。绿树之上莺歌鸟鸣,婉转悠扬,着实一番好景致,春味十足,更是一个踏春寻春的好去处。没见花开,未闻花香,然而春的气息浓。其实,心的春天未必等到燕子飞来才觉春至,打开心扉,走出封闭的内心,走出深深的府邸,人间处处皆是春。有感于此以抒之:《河堤春日》风拂翠柳荡幽青,水映天光潋碧粼。玉面不寒三春暖,鹂转莺飞唱童音。不见燕来不知春,只缘心锁宅第深。
有时创作者也会借用题目,点明意境,如《春日》,《春雨》等等,但是同样是春日,有的写景,有的写人,有的人景共生,有的悲春,有的探春,有的惜春,因人而异,因经历感受而有别,题材体裁而不同,读者读的时候往往因内容不同而生悲生喜。
还有的时候,创作者还会在题目前加上一定的修饰语,把题目囿于一定的可操控的时间地点和范围内,进而生发开去,来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如:《河堤春日》《四月春雨》《乡间春日》等等。
意境为文章做了铺垫,其表现力之强,不言而喻,而意境的美更为文章锦上添花。有时更可以借用典故作铺衬,或者套用名诗句,稍加修改,使意境更添彩。如《布谷声声》:晴空万里远,声声布谷闻。谁言鹃声血,皆为插禾紧。未见潇湘竹,望帝难托春。只为与君依,过江啼千寻。
平平常常的布谷鸟叫声,并没有什么委婉可言,只是“咕咕,咕咕”地叫,人们也只是以为它的到来,无非就是马上过麦了,该是割麦插禾的时候了,一片紧张的过麦场景,然而当提到潇湘,望帝的时候,那个典故的意境便使诗意陡然一转,爱情的成分变浓,过江啼鸣千万里,只是为了与君相伴相依。主题主旨升华,似乎人们汗颜于自己只是忙于眼前,而根本没有理解其中的内涵,相反,转而却对于布谷鸟儿,产生了同情,怜悯,甚至敬佩,比起布谷鸟儿的坚贞爱情,远远难以企及和相提并论,这样使诗的意境更美,而这美的意境又为诗歌添上了浓浓的一笔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