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门古已有之,据正德《琼台志》记载,“神应港,旧名白沙津,在县北十里宜洲都,聚舶之地。初,港不通大舟,多风涛之虞。宋熙宁中,琼帅王光祖曾开,未就。淳祐戊申,忽飓风作,自冲成港,人以为神应,故名。”自宋以来,白沙门都是琼岛门户,注视着海南的故事,记载着海南的历史,凝聚着海南的精神。唐彦这部小说以“白沙门”为题,正是要以这一承载了丰富意义的地理坐标,来回顾海南所经历过的风雨历程,展望海南未来发展的种种可能性。
在很多作家笔下,海南的文学形象往往是单一的,它或是令人向往的精神原乡,或是风景优美的旅游胜地,或是那些胸怀壮志的梦想家们的乐园,但是,海南所拥有的远远不止这些,悠久的历史与复杂的人文地理环境交织在一起,斑驳陆离,发人深省。唐彦的这部《白沙门》中汇聚了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大浪淘沙,时间会为曾经到过白沙门的每个人的生命画上休止符,在一次又一次的浪潮中,有人独占过鳌头,有人崛起后跌倒,有人迷途知返,还有人为了信念而坚守。正如《白沙门》的题记,“闯海人,无论失败或成功,都该被铭记”,作为昔日闯海人之中的一员,唐彦对那段激情澎湃的岁月念念不忘,从《岛城往事》到《天堂岛》再到《白沙门》,他写完了“闯海人三部曲”,为闯海人立下了一座丰碑。至于小说中的人物谈天,甚至是王一民,在多年后也不过是成为留在街头巷尾的几句谈资,然而,在他们拼搏的时候,在他们展现自己生命价值的时候,却没有人知道个中内情,那些充满了折磨与苦痛的心灵史更是无人知晓。唐彦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他也曾经有过和谈天相同或相似的奋斗、迷茫与困惑,他了解这些人,理解他们每一次正确或是错误的抉择,甚至,在小说中唐彦忍不住要跳出来,化身为怡人庄庄主,让书中许多重要的对话发生在自己的庄园里,同时,他又隐在幕后,从不介入对话,甚至从不出现在对话现场。这种若即若离的出现其实是唐彦在进行着心灵的驳难,他如幽灵般出现在曾经自己熟悉的场合,是可悲、可笑还是可敬,个中滋味不是一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白沙门》中的许多人、许多事其实都有原型,作者在作品中不用真名实姓是因为要更好地整合人物形象,将几十年来喜怒哀乐的经历都集中在几个人身上,让内心和外在的矛盾不断在某一个躯体上冲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情节设计之紧凑令人目不暇接。但是,这正是海南发展的真实写照,在时代大潮的冲刷下,每个人都会变,每个人都在变,当初那些同一条船来到海南的闯海人们,几十年后早已四散在天涯了,《白沙门》这本书也是唐彦写给包括自己在内的闯海一代的备忘录。
小说中还穿插着一条“副主线”,即谈天帮助崔小婉找寻失散多年的爷爷,之所以不称之为“支线”或“暗线”是因为这条线索的重要性一点也不逊色于谈天在商政两界的摸爬滚打。一次又一次,当谈天开始在觥筹交错之间迷失自我时,这条副主线就会对故事的发展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那位在白沙门默默等待战友们的钓鱼老人庄重地提醒着谈天什么是信仰。在小说中,谈天出狱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白沙门,这里有那些能够洗涤他灵魂的信仰,崔小婉在临终之际也终于知道了爷爷的去处。值得注意的是,唐彦在《白沙门》中还设计了一个“双城记”,他并不仅仅是写海南,还花了不少笔墨去书写深圳,海南和深圳都吸引着大量的青年人投身建设。相信有许多读者能够从故事中找到自己,找到自己曾经飞扬的青春,沿着闯海人的脚步走下去,在新的时代里书写属于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