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西省靳永法
在太行山南麓，有个“山巅之城”陵川小城，在小城城东社区，也就是鸿雁街，有这么一大家子人，他们在“这一带”老有名气了。有什么名气？您就请好吧，让我给您慢慢道来。
一
这是一家农户，户主苏保林，今年70岁，看上去精神多了，走起路来，腿脚也有力了。可我们若逆时而上，时间就这样倒着走去追溯的话，保林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那是十多年前的一天，保林说，好像一夜之间，他的腿疼得不能走路了，去医院看，医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就这样一天比一天严重。他吃过药、打过针，但效果总是不尽如人意。最严重的时候，他拄着双拐，大高个儿，两条腿弓成了“O”型。“疼吗？”我问。“我不说疼，谁又知道呢？”保林他不敢说不愿说那个“疼”字啊！
保林没有腿疾时，他除耕种好自己那几亩薄田外，还整天奔波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哪家或哪个单位有体力活时，不论是苦活脏活累活，他都不惜力抢着干，一个人干不了时，他就联系他那一帮人一起干，他那几个“苦乐兄弟”有活时，也联系他。保林说，他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虽挣不了什么大钱，养家糊口还是没有问题的。他这一病，一大家子人的生活可就真够呛啊！就是这年，保林家成了“建档立卡”贫困户。
二
还是这年，保林的儿子苏贵平也出了车祸。他是去给亲戚搬家时，从三轮车上给摔下来的，“摔得够幸运了，若摔坏大脑，留下后遗症，生活不能自理，可咋办哩？”保林接着跟我说，“我们家也真是应了那句话，瘸驴偏照腿上敲。我们家都这样了，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咋就一个不幸接着一个不幸呢？”贵平在晋城市某骨科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在床上躺了一百多天，将近三年没有挣过一分钱。这个伤疤痂还没有脱落呢，贵平就又遭遇了一场车祸。这场车祸比那场车祸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花去好多钱，不挣钱光花钱，这日子可怎样过活？保林说起这段往事时，声音都沙哑了，眼里盈满了泪花。
三
这年的冬天，快要过年了，保林老婆石改娥瞒着家里所有人，去县环卫站报了名，当了一名环卫工人，这一干就是十多年。环卫站领导知道她家的情况，特意安排让她清扫离家最近的路段，以便她能照顾保林、照顾儿子、照顾两个小孙孙。她没有辜负领导对她的关心和爱护。她扫的街道可以说是全城扫的最干净、出勤也是最多的。大会小会上，领导总是表扬她、夸奖她。我问过她好几次，一天工作几个小时？她说，这我倒没计算过，反正每天4点半就开始扫街了，早饭午饭各占用一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就都在岗位上。两手握着长把扫帚，一遍又一遍地扫啊扫，扫啊扫。一会儿是大扫帚，一会儿是小扫帚，小扫帚加上自制的收集垃圾的布袋子，把个街道打扫的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一年四季、无论风雨，我在屋里总能看到那个飘忽不定的“橙色”，披星戴月，美了城市，脏了自己。已经好多年了，大年初一，她都没有在家安安生生过一个年。今年，她都70岁了。我看着她，不由说出了一句话，“真是好人啊！”
四
应该是2013年吧，保林儿媳、贵平媳妇杨青梅，她实在坐不住了，公公是这样，丈夫是那样，女儿稍大点，儿子两岁多，她再不振作起来，这个家真就垮了。
正月十五，县城闹花灯、赶年集、看红火的人山人海，就在此时，在县城鸿雁街拐角处开了一家卖炒凉粉的地摊，地摊一开张，我就成了他们家“地摊上”的老主顾。我好这口，陵川人都好这口，要不怎么会出现遍布城乡、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处处都有卖炒凉粉的摊摊呢。
就在刚刚，下午4点多点，我又去了保林儿媳的凉粉摊，保林正好也在，他是来送大蒜来了，一枚蒜瓣一枚蒜瓣剥的干干净净，乳白乳白的真好看。这个时间段，吃凉粉的人不多。其实，我就是瞅人少时才来，不用等待过多的时间。图个清静。我正吃着，“爸，也给你炒上一碗吧，正好现在人少。”“炒就炒上吧，少炒点，不饿。”保林儿媳都不问我和保林吃不吃辣，放不放某某调料，因为，她知道我们的口味喜好啥。保林的凉粉也炒好了，我们是边吃边聊。
我说:“保林，你现在的光景可不错，腿好多了吧？”
保林说:“好多了，我们家多亏有一个好儿媳。”
我说:“你好就好吧，怎么还把儿媳给扯上了？”
保林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要不是儿媳摆这个凉粉摊，我们家还是‘猴的屁股——穷光蛋’，我这条腿也永远治不好，你说是不是？”
我说:“当初，怎么想到卖凉粉了？和谁学的，这也是一门技术啊!”
正说着话，一个顾客要吃面皮哩，儿媳一边“噔噔噔”切着面皮，一边回答我。她说:“当时，我们家实在是太穷了，卖凉粉的粉和炒锅都是先赊来的。这也不要什么技术，但你得能吃得了苦，你吃不了苦，人家都小康了，你还在那里傻傻地等、靠、要哩，行吗？”
儿媳说的多好！凉粉摊不大，但吃凉粉的人络绎不绝。时常就她一个人，保林只是出摊收摊时打打下手。不管有多少吃的，她总是有个先来后到，一碗水端平，让每个“吃货”都心情舒畅。
一碗炒凉粉，一会儿就吃完了。我问保林，“听说，冬春两季你还去值勤护林防火哩，社区也补助不少钱吧？”
保林说:“一碗饭大家乱，能挣点就多挣点。”
我开玩笑说:“保林，我给你们家初步算了一笔账，现在，你一年能挣近万元，老婆能挣一万多元、儿媳的凉粉摊能挣八九万元，你们家一年有十多万元收入呢，对不对？”我说着，保林掐着手指头，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少顷，“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