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的新作《喜悦之地》以“下沉”的姿态深入到小人物的生活状态与精神困境,展现身处大都市的中年人孤身漂泊、找寻内心归属之地的飘摇姿态,体现出笛安对这些小人物精神维度和生存状态的沉思与人文关怀。
《喜悦之地》以第一人称视角和双线叙事手法讲述了一个身处都市的中年女性怀着童年时背叛好友的愧疚之感在回忆与怀旧中混沌地生活,并最终得到原谅、与过去的自己和解而获得精神救赎的故事。小说主人公孙橘南因童年时期向老师告密背叛了同学而耿耿于怀,她恨自己的软弱与自私,人到中年也无法放下对过去自己的怨恨和芥蒂,同时中年丧偶使她在偌大的城市中倍感孤独,精神的虚无与空虚让她患上了“城市隐疾”失眠症,在求药过程中结识了声称自己就是祁连的罗宾,于是将对童年、对故乡的怀念和对朋友的愧疚之情全部寄托在了这个假祁连身上,并从中得到了内心的宽慰。最终她见到了真正的祁连,她想过大声质问罗宾的欺骗,却突然发现自己在某一个瞬间已经与过去的自我和解,终于能够摆脱束缚向前看了。多年来故事中的祁连与童年美好的回忆在孙橘南的潜意识中已然交织融为一体,他被赋予了多重意义,不仅是能够和孙橘南互相分享秘密、给她带来纯真欢乐的挚友,也是符号化了的故乡与童年,是孙橘南乡愁的寄托。
笛安以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将主人公孙橘南童年时期内心的矛盾与拉扯与中年时期情感的空虚与孤独展现得淋漓尽致,娓娓道来的叙述中回忆与现实相互交织,读者的视角时而被拉回那个天真无邪的童年,沉浸在柔软的乡愁之梦当中,时而又回到日常琐碎的当下,和主人公一同感受矛盾复杂的心理。小说字里行间流露出作家对童真的怀念,以及城市中年人身处消费时代的身份焦虑。
笛安的日常化叙事在这则故事中得到了有力的体现,如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面对租房、房贷、物价等城市生存压力时的种种局促与焦虑,在不经意间与读者建立起强烈的心理共鸣,更容易走进读者的内心。她善于挖掘现代人的精神困境与生存状态,从细微之处展现人物渴望身份认同与确立自我价值的追求。笛安从细微处把握着当下普遍存在的内心焦虑,这是一种因城市飞速发展而产生的深度迷失感。作为社会个体,这份焦虑体现在个体面向时代时的缺位感;作为自我个体,焦虑则产生于对自我命运把控的无力感。《喜悦之地》中生活在大都市中的主人公们也面临着强烈的焦虑心理,但他们并未妥协,在不断寻找自我认同的过程中努力寻求救赎之途,重构精神信仰。小说中的刘小明是一个立志落户北京的北漂青年,他开过公司,做过网约车司机,也差点失去来之不易的落户北京的机会,却仍能够对生活抱有期待,他的人生经历是千千万万在大城市打拼的小人物的真实写照。刘小明和孙橘南作为小说中都市青年的代表,他们的共同点不仅在于两个人同为北漂的身份,还在于即使身处欲望都市,仍没有失去善良的本性和对情感的珍视与尊重。重情重义的精神特质在这两个人物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除此之外,笛安还在日常化的现代叙事中传达出关于生与死的哲思与世事无常的无奈,以及对于当代婚姻关系和两性和谐的思考。
笛安始终保持着对小人物的关怀之情,坚持创作贴近现代人都市生活的文学作品,书写小人物的城市体验和个体伤痛,体现出当代作家的创作自觉和文学情怀。《喜悦之地》虽谓之“喜悦”,实则内里饱含多年的伤痛,这伤痛在时间与岁月的悠悠流淌中慢慢弥合,最终流向真正的喜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