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文学》“文学ABC”栏目发表时晓的小说《一起旅行》,约我写一篇评论,由此契机,我拜读了时晓的作品。
《一起旅行》在极其日常性的情境中,把一对夫妻推到了读者的面前。他们的言行,他们的摩擦,可能会发生在每一对夫妻的身上,换句话说,读者大都能将主人公置换成自己,产生共情,从他们的脾性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进而完成一次自我认识,自我反省。这篇小说好就好在,作者没有刻意去制造事端,设计出惊心动魄却不免斧凿留痕的一串情节,她写的是老百姓过的普通日子,平平常常,琐琐碎碎,又嘁嘁喳喳,磨磨叽叽,这不正是最本色的生活吗?哪有那么多的大风大浪,哪有那么多的刀山火海?对于婚姻来说,更多的是“近于无事的悲剧”(鲁迅语),而能够经受得住这份看似强度不大的考验,却非易事,需要有跑完马拉松的耐力,对,是耐力,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收在《来去之间》里的十一个短篇,仿佛主题创作,故事都在两性之间展开,这样的集束式的聚焦,更能引发读者的思考。显然,作者在这一向度上集中发力,是有着厚实的积累的。她带领读者走进各式各样的家庭,细心地勘察形形色色的男女关系,致思女性的生存与命运。
《来去之间》排在小说集的第一篇,并用作书名,不是没来由的。
相爱着的两个人,是会吃醋的。爱得越深,醋劲儿越大。吃醋即便不是检验爱情的唯一标准,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标准。这篇小说,就是写的小两口吃醋,更准确地说,是妻子雨燕吃丈夫万庭的醋。
“滚,离我远点。”情节进入快,开头即爆发矛盾,吸引读者一探究竟。“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我马上给孩子找个后爹。”女人妒火中烧,从情绪性的、极端化的表达里反映出来,冲突迅速升温。养父母养大的雨燕,没有安全感,这样的心理缺失,使得她比一般的女性更敏感、更脆弱、更多疑。火药味儿从字缝里弥漫开来,小说却引而不发,按下不表了,吵得这么凶,到底为什么?并未交代原委,读者还是懵然无知,节奏把控刚刚好。
接下来补叙过往,作者娓娓道来,很有耐心地揭示女主人公的心理。本来,小两口恩恩爱爱,面对村里人的玩笑,雨燕自信地说,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进城打工的万庭,中秋节没回来,“雨燕半信半疑”,开始起了变化。从亲戚那里探了底,还是不放心。大明一句话,雨燕真就找到上海来了,推动着情节往前走。不打电话,突然袭击,动着女人的小心思。来到万庭的住处,作者以动作写心理,“雨燕一进门就到处看啊闻啊,像一只搜救犬。”继而从万庭的角度写,“跟捉贼似的。招呼不打一声就来了,来了又到处看,看得人心里发毛。”紧接着又查手机,没有半缕蛛丝马迹,住下来,琴瑟和谐,雨燕“想起自己之前的疑神疑鬼,真的是多心了”。打消疑虑,风平浪静。这一个单元的心电图打印出来了。
上班、怀孕、给丈夫过生日,岁月静好,雨燕的心重归踏实。庆生是重头戏,写恩爱,写对年轻姑娘的妒意,承前做细腻的心理刻画。“我跟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吃什么醋呢?”顿时释然。作者简直就是笔下人物肚子里的蛔虫,人物内心的纠结,哪怕是一闪念,稍纵即逝的意识流,也能捕捉得到。前头写被姑娘的衣装比下去了,心里不爽;姑娘要抹茶蛋糕,“原来大城市的姑娘,也喜欢这个味道。”这微不足道的原因,或者说是不成立的理由,心理又平衡了。女人的心,就是这么变幻莫测,捉摸不定。暗暗地比较、度量,不易觉察的幽微处,见出张爱玲那样的功力来。
就这么走下去,不成了小女人散文了吗?别急,晴转多云了。为庆生,一番精心的准备,却热脸遇上冷臀,万庭与同事喝了酒才回来。万庭面对抹茶蛋糕的一怔,又制造了一个小波澜。次日姑娘再次光顾蛋糕店,雨燕心里又生涟漪,并自我消解。读到这儿,我真的很佩服洞悉毫厘的作者,手里拿着显微镜吗?
回家过年,也不是简单的过场戏。万庭不碰她,难免生疑窦,为下文埋下伏笔。“女性的敏感与多疑,使得雨燕在家里胡思乱想”,并非空穴来风。记得那个怀疑邻人偷斧子的寓言吧,本来没事,越想越觉得有事,以至于“失魂落魄,患得患失”“抓狂”了。
挺着大肚子追到上海,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不会有第二条线路。于是,镜头推成特写,出租屋里的一番搜查,如期上演。“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像一个暗藏其中的间谍,突然暴露了身份,一览无余展现在眼底,她当时就愣住了。”情节的高潮出现。插入一段往事,蕾丝内裤是“妖精穿的”,定了性。心理描写升级了:“不,那不是内裤,那分明是一枚核弹,她听到自己的世界山河破碎、轰然崩塌的声音。”这时,雨燕已然无法平静,夸张的、抒情的笔致,恰到好处。作品质地的优劣,常常从褶皱处显现出来。少那么几笔,就粗疏了,像做工不考究、粗针大线的地摊服装。“冷静下来之后,她仍心怀侥幸地期待万庭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有这一笔,成色就上去了。没等万庭回来,雨燕已给出两个备选答案,马上又自我否定。翻来覆去,翻江倒海,读者随雨燕一起难过。“之前在家里疑神疑鬼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如今看到这条内裤,她心里反而像一块石头落了地,甚至有一种自己的直觉被证实了的成就感”,这是五味杂陈中的一味,被作者灵敏的嗅觉嗅到了。
情节引爆之前,继续垫起,累积叠加。万庭与买蛋糕姑娘,在雨燕的梦里做成好事了。然后接续小说开头,雨燕兴师问罪,单刀直入。这场重头戏,写得很有层次感,雨燕连连质问,步步紧逼,骂了整整一夜。万庭精疲力尽,在第二天抢修中,误把火线当零线,触电身亡。最后揭出谜底,内裤是楼上阳台掉落的。小误会铸成大错,读者为这对恩爱有加的小夫妻扼腕叹息。
我花费这么多笔墨来爬梳,是因为,不如此,便辜负了作者的良苦用心,愧对这精工的“上海制造”。既是情节小说,又是心理小说,情节稳步推进,心理扎实描写,两个维度上实现了双赢。
《风筝误》,“误”字点题,也写夫妻之间的一场误会。《来去之间》是农民小夫妻的误会,很不幸酿成了悲剧。《风筝误》是城市里受过高等教育的白领、金领夫妻的误会。我特别欣赏这篇小说的构思,即两条线索的设置。恩爱夫妻陈乔和徐丽,三十多岁,时晓小说主人公年龄上的标配。洗衣机修理工看错了,说他们家“当时买了两台同款洗衣机,分别是不同的地址”,这引起了徐丽的怀疑,疑心丈夫有外遇。这条线所占的篇幅并不多,构成人物的心理背景。另一条线,展开铺叙的,是文学爱好者徐丽参加作者交流会,认识了陈主编,两人从互有好感,到暧暧昧昧,“如果陈林木给她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吻,她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拒绝。”显然,这两条线是有内在关联的。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小两口有了嫌隙,妻子对丈夫有了怀疑,婚外情才有了滋生的温床。这种因果关系,小说没有挑明,读者自可思而得之。
写这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关系,分寸感拿捏得怎么样是个关键。三流小说会写出一种恶趣味来,让人不忍卒读。这篇小说里,男、女都很优秀,彼此都有好感,有两性之间的吸引,陈林木“那份温柔与细致,让徐丽心里一阵感动,像是有蚂蚁从心头爬过,虽然细微却不容忽略”。作者以她擅长的心理描写,准确地把握着主人公的心理波动,我们读出了美好的情愫,特别是徐丽对陈林木的喜欢或者说是爱慕,溢于言表,令人怦然心动。“他无疑是喜欢她的,而她除了对他有好感,还有着某种期待。”眼看着要越界,这时保姆打来电话,孩子碰伤,两人分开。真是“发乎情止乎礼义”。
《烟花炮》写一对将婚未婚的准夫妻,还是在男女之间展开。故事听上去似乎很遥远,其实并未走远。不是有人这样说吗,中国的城市像欧洲,中国的农村像非洲。在呼啸奔竞、兵荒马乱的城市化进程中,乡村衰落,破败不堪,城乡差距在许多方面不是缩小了,而是拉大了。父亲生意破产,长期看病,生计维艰。柳诚给二姐介绍的对象周一沉,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先是不知情,当妹妹从同学周小璐那里了解到真相时,二姐婚期已到。二姐本是个性子刚烈的女子,将嫁恶人,她没有退缩,毅然选择了对家庭的责任担当,因为,彩礼已经给父亲治病花掉了,明知是绝路,硬着头皮往前走。故事头绪比较多,叙述得有条不紊,白描瘦劲,骨感凛凛。
二姐的婚事,牵动着读者的心,小说画上了句号,读者意难平,替二姐担忧,捏着一把汗。而且,二姐的不幸遭遇是可以预见的,不可逆转的,小说无疑是又一曲女性的悲歌。烟花炮炸响,脆生生,红艳艳,伴随着的,是粉身碎骨。小说最后一段,以白白的雪地为背景,碎屑“像散落的血迹”,已经做了悲戚的暗示。
《箭在弦上》是最具海派味道的一篇,裁缝店、旗袍、职业性的微笑、美式装修等,都打上了海派文化的标记。
小说叙写了吴小琼一生的悲剧命运,“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看不见的符咒,她总也摆不脱来自男人的伤害。作品借助塑造“这一个”女人,揭橥了男权社会里女人的共相。裁缝世家,手艺精湛。表哥林大志悔婚,并未构成多么大的伤害,似可忽略,只为下文埋设伏笔。不幸从爱上一个有妇之夫肇端,眨着迷离色眼的男人不负责任,导致她终身不孕,还落下勾引有妇之夫的恶名,小城呆不下去了,远走上海。
与表哥林大志重逢,本来是一线希望,满足她拥有自己的房子的希望,却跌进了更大的坑。“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反复从余娟嘴里说出的这句话,不啻是一句谶语,是女人挣脱不了的锁链。吴小琼全心全意对待表哥,表哥却没把她当回事,竟不敢在同事面前坦坦然然地介绍她。被男人伤害,被另外的男人嫌弃,女人啊,永远走不出这样的恶性循环吗?
表哥中风,瘫坐轮椅,吴小琼才有了机会。这让我联想到,罗切斯特失去一条胳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也失明了,简爱才得以与他结为连理。表哥要跟吴小琼成婚,是把她当作救生板。由爱情而婚姻,是多么奢侈,可望而不可即!通往婚姻的路上,总是堆垛着条件的权衡、功利的考量,是锱铢必较的算计。而处于弱势的,定是女人。到了还是一场骗局,林大志隐瞒了有子女的事实,吴小琼想要的房产,竹篮打水一场空。小说的结尾写得诡异。吴小琼给林大志煲的汤里是有毒的,晾在阳台,汤碗被鸟打翻在地,白猫舔舐毙命,林大志躲过一劫。与其说这是女主人公的善念,不如说是作者的善良。这个处理是很智慧的,既表达了惩恶的意向,又不失温厚,还渲染了悲凉的气氛。
配角余娟,像是吴小琼的副本,她俩构成女性悲歌二重唱的组合。丈夫外遇,被抛弃,净身出户,寻死觅活。凭手艺挣到了钱财,扭转了命运,也扭曲了心灵,“把钱看得跟命一样重”。
一百年前,鲁迅先生写出《伤逝》《娜拉走后怎样》等作品,探讨女性独立问题。这些问题,至今困扰着女性。经济独立,现在的说法是财务自由,毫无疑问是基础性的,而又不仅于此。诚如鲁迅所言:“可惜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薛小米的藏宝箱》,标题里出现的是孩子的名字,却是写的大人的故事。复旦高材生陈菲辞职在家照顾病儿,“经济大权都在(丈夫)薛涛手里,陈菲连买一包卫生巾都要跟他伸手”,争吵时有发生。病儿痊愈后,重新工作。曾有过昙花一现,青春靓丽。可是,又要职场打拼,又要接送女儿,被撕扯着,心力交瘁。在工作和家庭之间,女性处于两难的境地,不可调和,无法兼容。薛小米“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或者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去找她的藏宝箱。”孩子的孤独,可怜无助,也让读者揪心。小说通过丢孩子、找孩子这一令人焦心的核心事件,前伸后展,提出现代女性生存难题。二号女主陈巧丽,丈夫林宇拿年薪,她在家里做全职太太,看似养尊处优,内心却有隐忧,放心不下丈夫。女性解放,“道阻且长”,永远在路上?
窃以为,书名取作《鸳鸯袍》,更切题,更有韵味,更吸引读者。这篇的女主人公吴梅,一亮相就是孑孓独行,茕茕而立,一副流离失所的颓丧样态。寒夜里,陈强把她赶出家门,还索要戒指,男人的绝情令人发指。这回不是夫妻,是同居七年的一对男女(七年之痒?)。两人都苦大仇深,带着心灵的创伤走到一起。陈强经历两次婚姻,两个女人都是“眼里只有钱”。他还有四年的牢狱之灾,在里面得了抑郁症。吴梅的前夫张五常是个无赖,十恶不赦,离婚时让她净身出户,凭微薄的收入独自抚养着儿子。面对陈强的冷酷,吴梅像窦娥一样呼天抢地:“为什么自己的人生,每次都因为一个男人而跌入谷底?”为什么?为什么?这也成了这本书的读者的连连发问。还好,陈强回心转意,定制了“鸳鸯袍”,吴梅继承了房产。可是读者还是会质疑,假如陈强没有瘫痪,会发生逆转吗?结局会是这样的吗?
《流光飞舞》打开两个页面。施施家先走进读者的视野,普通人家,普通职业,缭绕着烟火气、市井味,婆媳关系融洽,姑姐与弟媳玩笑间都透着亲昵,一家老小,温馨和乐。之后出场的云裳,是施施的VIP客户。论经济收入、社会地位,霄壤之别,用施施的话说,人比人,气死人。云裳肤白貌美,有个老板丈夫,挥金如土。可是她并不幸福。年纪轻轻,就跌入了无性婚姻。终而把云裳逼向了离婚。显然,金钱是无法救赎情感上的缺失的。两家之间的多重对比,引人思考。两个家庭,代表着两个阶层,抑或是两个时代?施施家是前现代的自足自洽,云裳家则在向现代延迁中迷失了?当下中国的婚姻家庭,的确风雨飘摇,破碎不堪,需要文学多多给予观照。
多年前有一部叫《手机》的电影,手机是便捷的通讯工具,又像是一枚炸弹,多少私情借手机传递,又从手机泄露。当然也有误解。《对不起,我爱你》里的于凡和小艾,情投意合,有共同语言,蛮不错的一对。因为手机、QQ引起的误会,有了隔阂,导致分手,非常可惜。结尾处,于凡给小艾打电话说:“小艾,我今天结婚了。对不起,我爱你。”小说由此得名,此恨绵绵,余音不绝。《撤回》,即撤回发出的信息。有妇之夫姜平爱上了安可,深夜发微信表白,又叮嘱安可,发出的信息不要撤回,因为撤回无法删除,留有痕迹。安可的丈夫洛新生前也有外遇,也有深夜撤回的记录,被安可发现。作者巧妙地选取这么一个小角度,撕开一道口子,反映当下频发的、混乱的男女关系。故事组织得紧凑、绵密,滴水不漏,小巧精致。
《不诉离殇》叙写了春生和阿离从相恋到分手的全过程。特别般配的一对,春生很爱阿离,为她付出很多。可是,杯水风波,积少成多,五六年下来,走着走着就走散了。最后告别时,春生的话道出了真谛,他爱得累了。常听年轻人说,找我爱的,还是找爱我的。通常男生愿意找我爱的,女生愿意找爱我的。也不尽然。无论男生女生,都要珍惜情缘。视对方的付出为理所当然,终究会伤心离去。这个题材,并不好写,弄不好会记成流水账。这篇小说有密实的细节,有生活的质感,很抓人。
时晓的小说,走的是写实的路线。《来去之间》设喻,就地取材。万庭是电工,写夫妻久别之后的疏离感,“连接彼此之间的电路像是忽然中断了,需要时间和温情把它们重新接通。”万庭电死,噩耗传来,雨燕“整个人也像被电击了一样”。一番检查之后,没发现任何破绽,雨燕“把自己的双臂打开,像撒开一张网,网在了万庭的脖子上。”这信手拈来的一比,像汉语里的辩证词,正反两个方面都关涉到了。这张网,既可以表达亲昵,也可以网住对方的自由,成为一种束缚。
貌似中性的肖像描写,寓有褒贬的感情色彩。请看这位,“右脸颊上长着一个黑色痦子,非常显眼,像趴着一只苍蝇,一张口就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一看就是吸烟过度。”用不着评价性的语言,读者已然生出厌恶之情。(《风筝误》)
时晓多采用平实的语言,关节处的点染,着墨惜金,而颇见力道。男人帮太太取旗袍,对吴小琼动手动脚,这时写道:“绣着碎桃花图案的旗袍从袋中倏地滑落,桃花一片片,跌落一地,在一阵突然而至的兵荒马乱之中,时而展开,时而皱成一团,像某种暗示。”(《箭在弦上》)多像电影里的空镜头,做了虚化处理。《箭在弦上》对流浪猫的描写,也别有寄托,耐人寻味。猫的出场,慰藉着女主人公孤独的心灵;猫的遭际,猫的悲惨结局,像女主人公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鸳鸯袍》里,吴梅推着轮椅上的陈强去领结婚证,“火红的鸳鸯袍子,随风舞动,像两团火焰。吴梅一边跑,一边低头,唯恐眼前的那团火,倏地忽然熄灭。”那火苗,是吴梅的希望,是她后半生的保障,是华老栓怀揣着的、像十世单传的婴儿一样的人血馒头。
小说多处写梦境,或是情节链条上的一环,或是某种预兆,或是作者的、人物的心愿,或是象征寓意,均能得其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