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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薯当家

  

  小时候,要说怕吃什么,我的回答肯定是红薯。

  怕吃红薯,不是因为红薯吃的太多吃的太饱,也不是吃俗了吃噎餶满了,而是粮食极少,每顿饭都离不了红薯的缘故,可即使顿顿不离红薯,也不保障能吃得饱!

  红薯这东西,吃的多了;胃里发沉、反酸、烧心、放屁、打嗝。

  家乡在黄河故道,黄沙遍野;秋季种啥啥不成,倒是红薯在沙地能生长,结出的果实圆润少虫,面相极好。红薯有红茬儿的白茬儿的两种颜色,也有糖芯、沙芯之别,沙芯红薯也被称谓“噎死狗儿”。

  黄河滩的红薯,无论什么茬口,都是面甜面甜的;家乡的红薯甜,一是因为糖份高,二是淀粉含量大。

  黜红薯,是有技巧的;讲究长齿大抓钩,一下恰到好处的兜住红薯的底,抓钩把一翘,连根抓出,红薯毫发无伤。无伤的红薯可以窖到来年春天。

  全队百十号人,男女老少技艺悬殊;当然,大多数人会给红薯弄上点伤;有伤的红薯不能窖藏,只能擦成红薯片,凉嗮成红薯干或打浆做粉条、粉芡。

  因为红薯产量大,有伤的红薯都要加工。擦出红薯片,要拉到刚耩过的麦地上嗮,刚出的绿麦上,撒上白色的红薯片,像青龙的鳞片。

  嗮红薯片,最怕的是下雨;有雨,无论红薯片是否干,都得在落雨前收起;淋上雨,白色的红薯干就会出现黑点,也就坏了卖相。

  最喜欢的是下粉条,我们这里叫下粉菜。

  新鲜的红薯要洗净扮,由村里的大娘大婶儿剁碎,在驴马拉的石磨上磨成浆,滤出红薯渣,沉淀出芡粉,直接送到灶上。十五印的大锅,劈柴火烧的极旺,富洲叔是掌灶的大师傅;指挥着壮劳力,把芡粉窊到罩滤里,右手执罩滤,左手夯右手腕,粉菜就晃晃悠悠漏进锅里。看粉菜变色儿,对面的人就捞出放进冷水里,随后小竹竿穿挑起筋软的粉条,挂到外面的横杆上晾嗮,这动作一气呵成,干净麻利脆,参与人均偷不得闲儿。

  最难忘,自己晚饭一肚子玉米糁糊涂加两骨碌蒸红薯,看着是吃饱了,可不溅饥;两场架打的就尿光了,跑回家想吃点啥,也就只有凉红薯。粉房是最好的去处,屋里温暖如夏,男人们都在光膀子干活,我被安排剥蒜、確蒜,临结束就可以混上半马瓢的粉菜头了。

  刚出锅的粉菜,热气蒸腾倒入酱、油醋,拌入蒜汁;那味道既劲道又爽利,真可谓人间美味了。

  粉菜、红薯干,好的可以抵公粮。被雨打的红薯干,和卖相不好的粉菜;则会被粮管所退回,去交公粮的乡亲,还得受一肚子气。

  退回的红薯干大部分会用电磨磨成粉,和无伤的红薯、红薯干、退回的粉菜一起,按人六劳四的比例分给每户,我们家在这时都是最尴尬的,人多劳力少,分什么都比其他人家分的少。

  冬天和来年的整个春天,蒸红薯始终是主食;娘会把红薯粉蒸成小窝头或漏成“蛤蟆疙抖”变着花样的吃,但这红薯,无论变换成什么样的形状,它的本质还是红薯还是粗粮。它永远不会有白面的味道。就像红薯窝头,热的时候,摔一下弹起老高;冷下来,就是好牙口也不好啃的动。

  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前,红薯的地位,没有其他庄稼可以撼动!

  乡亲们的口头禅“红薯一身都是宝、一天三顿离不了”不知有多少是真心话,多少是无奈。那是个粮食紧张的年代,细粮虽好,但产量低。加之,小麦是永远交公粮用的;粉菜一斤可以抵一斤小麦,红薯干两斤也不抵一斤小麦。缴足公粮,粗粮、细粮捆总剩下的分给社员,不用细算,无论如何都捱不过来年麦收。于是,无奈的乡亲们就只有想其他辙了,红薯叶、红薯梗当然不会放过,连叶带梗撅回家,掐断梗叶,分别焯水、凉嗮。红薯叶可以泡开蒸窝窝;红薯梗,就成了春节烩菜的不二之选。

  黜红薯后,我放学的第一要务,是到红薯地里溜红薯。溜出的红薯大小不一,有囫囵个的、有半个的,更多是红薯的大根。

  溜红薯的孩子多,就争地盘,就免不了打架;我最不怵的,就是打架。无论比我大一点的、小一点的;打架,我很少输。溜红薯也是“江湖”,我打赢了就可以安排谁把一陇谁把两陇;当然,我得先挑自认为可能溜出红薯最多的两陇。

  溜红薯,就是碰运气,我不见得比别人溜出的红薯多。天快黑下来了,溜出最多的人,会极不情愿的匀给我几骨碌;否则,就又是一场胖揍。

  说打架老赢,主要是能打也扛揍;溜红薯回家,鼻青脸肿是常事。娘看见了总心疼的说“明天不准再在去了”!

  第二天,架,照打不误。

  因为我清楚,春天青黄不接时,娘借粮食,勒榆叶,煮煮饼时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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